他说着要多禁足一阵,他最后就可以少禁足许久,他太了解父皇了,父皇就喜欢听那些“真心话”。
出人意料吗?
其实没有。
冯内侍忙谢恩。
他知道徐简在陈米胡同之后是向着他的,徐简就是想压着他。
徐简敢把他捆回裕门关,他还不能有心结了?
谁被徐简这么颠簸一回能心无芥蒂?
“父皇,”他笑了笑,“您怎么来了?”
圣上会把它赏给李邵,是因为那盒子曾装过一枚石子。
马嬷嬷在外头道:“马车备好了。”
圣上笑着点头。
也许与真实的母亲不同,却是她心中的母亲了。
不瞒您说,确实是个好办法,儿臣做事时心特别静,思考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李邵接过三支香,在蒲团上跪了,认认真真行礼。
西边,是定国寺的方向。
等那时候,他一定要把这几个月的怨气都出一出。
李邵坐在杌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脚边摆着各种工具,专心致志到连圣上来了都不知道。
他心里其实很不舒服。
峰回路转、不满意吗?
那就更没有了。
那枚让她欢喜的石头就装进了盒子里。
曹公公问他:“怎么回事?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等下去院子里,朝着西边,上香、磕头。”圣上道。
圣上走过去,看着他手中那木盒。
李邵看了圣上一眼。
这一日,皇太后的情绪自然也很是低落,等林云嫣来了,便让她在自个儿身边坐下。
“他拿命救过你,他要娶的是宁安,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他们和你的关系足够紧密,”圣上压低了声音,“朕与你交个底,先前陈米胡同出事,朝堂上乱糟糟的时候,是徐简坚持护着你。
他也没给先皇后念叨什么“心路”,就仪态极其端正,大礼之后,郭公公把香插进了香炉。
还是这冯内侍给他出了主意,起码忌日这天,父皇一定会来。
王嬷嬷屏退了人手。
李邵说完,郭公公忙指了指角落避光处:“就摆在那儿呢。”
徐简想要的就是“掌控”,这是他和徐简之间的博弈。
这么想着,她也就顺着问下去:“圣上情绪如何?我听说,他近些时日因为太子的事一直不太高兴。”
而他在东宫里关着,见父皇都不容易,更别说让父皇消气了。
父子两人入内殿,曹公公跟上去伺候,心说今日的气氛比之前那次好太多了,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娘娘既然把人都屏退了,自然要说得深一些。
似是感觉到圣上没有生气,李邵悬着的心又落下来些:“这木盒是今天翻出来的,前几天修了个插屏,那插屏的腿断了,儿臣给它接上、打磨了下,这会儿晾着漆。不过它上头的刺绣染了,儿臣无能为力。”
“邵儿,你对徐简有心结,他的伤始终是你的心结,”圣上道,“可不管怎么样,徐简值得你信任他,他往后在朝堂政事上亦能帮你许多。”
他甚至蹲下身去看那修好的脚,手艺不算精细,但看得出来,动手的人也算仔细认真了。
李邵舔了舔唇,冷笑一声。
一想到父皇拿徐简又敲打他,李邵就一阵窝火。
圣上前回就知道,他赏给李邵时、石子还在盒里,但如今已经不见了。
他不止不能依着原先想好的,在母后忌日前解了禁足,甚至还要继续困在东宫,何时出去都不知道。
果然,院子里都摆出来了,供桌向西,上头果子糕点,香炉摆着,桌前摆了蒲团。
真切也实在。
林云嫣看向皇太后。
李邵送圣上出去,看着御驾离开,东宫大门紧闭,而后,他脸上的恭顺收了起来,眉头紧紧皱了下。
郭公公道:“殿下在修东西,修损坏了的先皇后的遗物。”
上回惹怒父皇之后,李邵就知道坏了。
靠修遗物、靠那些话术,他成功让父皇平和许多。
“怎么想到去修你母后的遗物?”抿了口茶,圣上问道。
“邵儿?”他唤了声,李邵似是没听见,他就又叫了一声。
刚郭公公说过,但他想听李邵说。
圣上眉头稍稍舒缓了些。
那宫人自是答应。
“是,”李邵点了点头,“那些损坏的东西各有各的工艺,儿臣几乎都没有学过,匆匆上手只会适得其反,也就只能弄点最简单的木匠活,宫人里有擅长这个的,儿臣向他请教了。”
还行。
起码没有异想天开到去把缺了口的瓷器黏上、亦或是去把断了线的刺绣补上,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养的是皇太子、还是工匠。
“朕说过,”他道,“朕就怕你想不明白,邵儿,你若能想明白,朕是最高兴的。”
没有什么冠冕堂皇,也没有什么精巧词句,邵儿说得很直白朴素,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交流,比起任何豪言壮语,圣上亦确实喜欢“平铺直述”。
李邵嗤笑了声,打量了他几眼:“赏。”
李邵笑了下,显得有些拘谨:“那天您说了很多,儿臣都听进去了。
若邵儿今日依旧说出那天那样狂妄的错话来,他当真会无比失望,可邵儿说的话不一样了。
另一厢,诚意伯府里。
倘若邵儿还是听不进去,那……
他那小眼珠子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见无人靠近,便压低了声音,道:“小的看着,圣上今日心情缓和许多。”
李邵简直被徐简的那些没事找事的手段烦得要死,可今时今日,他不能和父皇说徐简的不是。
冯内侍看着李邵的神色,又道:“您放心,您一定很快就能出去,等那时候……”
笑话!
“你自己修?”圣上又问。
“朕让人去看过徐简,”圣上道,“他的伤恢复起来很不容易,这些时日人都消瘦了很多。”
“陪朕到里头说会儿话。”圣上道。
邵儿若真如他自己说的,这些日子里有在认真思考,那他能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轻重缓急都想明白,明白该如何与徐简相处,也明白要如何在朝堂上站稳了。
李邵的疯需要过程,圣上的失望也需要过程。
比起一团乱糟糟的、回回都把圣上气着,这种时而乱套让人生气、时而又懂事起来给与一点点希望的交错反复,才能真的让人情绪跌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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