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转向默默站在一旁的唐杰等老兵,不屑开口:“看看你们的德性!老的老,残的残,打仗?你们还能打仗吗?靖北伯爷经略河北,好不容易把辽人赶跑了,可辽人又没死绝,接下来还得打,靠你们这些废物,能成么?不把你们清出去,怎么空出兵额招募青壮勇士?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又不是让你们去死,改成民户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敢叽叽歪歪违抗军令,老子砍你们的头!”
这一番话落下,原本还只是沉默的老兵们顿时就怒了,他们本就对前路一片茫然,如今又被小吏出言侮辱,登时激愤难平,前些日子在黄河边上受了伤,有些微瘸的唐杰愤怒冲上前,刺啦一声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疤,哆嗦着道:
“大人!你说小人是废物?小人十八岁当兵,在这打了四十多年仗啦!和辽人拼命眼睛都不眨,俺这些伤疤,都是为朝廷拼出来的!现在大人说俺是废物,成啊,俺一辈子没抗过命,今儿个就要抗抗您这军令,你杀我的头吧,你杀!”
唐杰扯着胸襟把头递过去,小吏登时有些恼了,一把推开他的头,骂道:“混账东西,你跟老子耍无赖?来人,把他给老子绑起来,在太阳底下抽四十鞭!”
这下算是彻底闹大了,几个随行安置的官吏在一旁袖手看着,领命的士卒如狼似虎一拥而上,那些老兵兔死狐悲顿时炸了窝,立刻蜂拥而上把唐杰护住,与那些士卒七嘴八舌地对骂起来,有人已经抽出了刀情绪激动,眼看就要激起兵变,一旁忽地响起一声厉喝:
“住手!”
众人闻言望去,一道宽袍大袖的道服身影从长街尽头跑来,玉簪定住的发型都有些乱了,却没有什么狼狈的意味,只是继续喝道:“不要激动,把刀放下!”
一旁立刻有眼尖的人认出了道服公子的身份,惊呼一声那是靖北伯爷,随即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行人百姓都激动起来,连那些已经起了冲突的士卒与老兵都猛地一凛,讪讪站定。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了下去,随即呼啦啦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山呼伯爷,顾怀现在在河北的威望简直如日中天,谁都不能否认是他一手缔造了如今河北的安稳现状,所以这一跪还真是心悦诚服的,哪怕是那些想要喊冤的老兵也再没敢有闹事的心思。
已经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从府衙匆匆赶来的顾怀喘了口粗气,先是深深地看了挑起事端的那个小吏一眼,然后摆摆手,立刻便有身着飞鱼服的随行锦衣卫上去将其拿住,那小吏此刻见到伯爷亲至,早已反应过来自己之前那番话有些失当,也不敢辩驳了乖乖束手就擒。
见到伯爷第一件事便是处理小吏,老兵们心头感动,唐杰更是朝着年轻的道服公子磕头不止,顾怀左右看了看,跳上路边商铺用来展示的高台,平掌下压止住场中喧哗,才大声说道:
“这里发生的事情,本官已经清楚了,欺凌辱骂士卒的官吏,本官定然会予以惩戒,不过你们也不应该这般闹事,怎么着,当了一辈子兵,真要晚节不保,被官府判个煽动哗变之罪,连累老婆孩子也一起倒霉?简直胡闹!”
先各打三十大板,见老兵们冷静了下来,顾怀才继续道:“河北的军户屯田,这个必然要清理,没得商量!但是你们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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