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清平郡主，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你，你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来的？”

话已出口，清平索性破罐子破摔，“难道不是吗？若是今日换做王兄，父王会让他喝了这杯水吗？只因父王不是真心疼爱我，所以才能跟着外人一起欺负我。”

呵，往日对她一腔真心的叶筱锦竟成了外人，萧家几人脸色可见的难看下来，老王爷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当年你父战死，你母亲命人将你送回京城托付给我们，她只身一人勇闯敌军军营替你父报仇之后被敌军百般折磨而死，你母妃与你母亲妯娌和睦，感情笃深，听得你母亲惨死的消息她哭得晕死过去。

她将对你母亲的心疼全数放在了你的身上，镇南王府兄弟几人，尽数战死只余本王一人，连先帝都劝本王为了萧家的香火，多要几个孩子，可你母妃担心孩子多了，会忍不住偏向自己亲生的，疏忽了你，两碗绝子汤我们夫妇两人一人一碗，彻底断了再有子嗣的可能，偌大的镇南王府只有你与你王兄两人。

萧家孩子无论男女都是自小习武，去军营历练，我们舍不得你吃苦，历代萧家女唯有你留在京中不曾流过习武的汗，不曾吃过边境的风沙，你母妃那般磊落之人，最是讨厌后宅里的阴私手段，往日里连这样的事情听都不屑于听，可她将这些全数教给你，就是希望你遇到算计时能懂得如何化解，不会让自己吃亏。

我们把你当心肝一样的养着，你若不说，本王都忘记了你不是本王的亲女，而是本王的侄女，本王此时倒是庆幸，你母妃去得早，没听到你这般诛心的话，否则她该多心碎。”

他又挪动脚步朝清平走去，原本精神矍铄的人一下子萎顿了许多，仿佛一下子苍老了。

在场的几个晚辈都从清平不是老王爷亲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朱曼凝原本最是柔弱，这次却是行动极快的扶住了老王爷。

朱子盛起初觉得自己做儿子的，母亲做得再不好也不能言母之过，可知道母亲不是外祖亲生，再想到这些年外祖背地里为他和妹妹所做的一切，他也走到了老王爷的另一边。

朱曼凝从老王爷手中接过那个杯子，泪盈于睫，“娘，过去的都忘了吧，女儿陪着你一起忘，你我一人一半。”说着便要往嘴边送。

“不。”清平回过神来阻止了朱曼凝，她看向老王爷，见他脸上有失望有伤心，清平郡主一下就心虚了。

父王母妃对她如何，她其实最清楚，当初奶嬷嬷告诉她真相后，她也担心过他们会对她不好，可她担心的那些都没有出现，当初她看上朱颢，父亲不是很满意，母妃则觉得朱家后宅不够干净，但她喜欢，他们只得允了。

可她不想喝那什么忘情水，尤其还是叶筱锦提供的，一个嫁入王府不久的晚辈，就这样越过了她在父王心中的地位。

她垂眸，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她先示弱，再说服父王，从前便是这般，只要她不开心，父王最终都会依着她的。

她抬眸，心里的话刚要出口，背上被人点了两下，身子便动弹不得，她惊恐地看着老王爷。

老王爷重重叹了口气，“傻孩子，你是架在父王脖子上长大的闺女，父王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是父王没教好你，往后父王重新教。”

他将杯子里的水全部灌进了清平郡主的口中，再点了清平郡主的睡穴，亲自抱着她放在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将她凌乱的发往额后理了理，老王爷方才站直身子。

他看向跟进来的朱子盛兄妹，“此事，你们若要怪，就怪外祖，萧家能在前朝的暴政中保命，后又跟着先帝打下这大胤江山，不是萧家真的有多英勇，靠的是萧家的团结，一个家族想要长久地昌盛下去，内部绝对不能乱，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这份凝聚力才是家族长存的根本。

亲情无关血缘，无关姓氏，只要你们的心靠在一处，便是一家人，今后你们兄妹若不愿回朱家，萧家永远有你们的一席之地，你们回了朱家，只要愿意，萧家依旧是你们的家，但外祖只有一个要求，萧家人绝不可以内部决裂，只能团结对外。”

这也是他为什么看重叶筱锦的原因，她珍视每一个家人，眼光看得长远，格局大，不会局限于在家族利益的那点子争斗中，萧家要的就是这样的儿媳，而不是那种只会盯着王府这方小天地里抢得你死我活，让外人钻了空子。

见到两个外孙点头，老王爷朝他们摆了摆手，拖着疲惫的步子出了清平郡主的院子。

他不知因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和他的这番话，让朱曼凝对自己的未来有了决定，这是后话。

叶筱锦执着萧墨晔的手，也准备走，朱曼凝站到了她面前，“表嫂，对不起，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