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了穆风然的痛苦和悲伤,看出了她藏在内心深处的迷茫和惶恐。
像是一个漂浮在湖中的小舟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去往何处。
她没问穆风然发生了什么事,也没问她为何会如此。
她只说,孩子,我该如何帮你?
“外婆……”
穆风然看着外祖母,那双眼睛里全是慈爱与温柔,她哽咽一声,静静落下泪。
“我……”穆风然几乎说不出话,她颤着声音:“我不想待在宫里了,我想离开,去哪都行。”
一整个下午,穆风然将所有发生的事讲给外祖母听。
外祖母拉着她的手沉沉叹息。
“我苦命的孩子,是上天的不公,让你承受这些痛苦。”
她问道:“确定要出宫了吗?”
穆风然点点头。
却想起殷洵和她说的那句,阿然,别离开我。
年迈的老人一下子就看见她眼睛里的挣扎,看出了她掩藏在深处的舍不得,甚至预料到她会选择放弃。
但她只字未提。
她只说:“外婆帮你。”
有些路还是要她自己走。
穆风然出生时就有和尚路过,看着她直摇头叹可惜,只留下一句:慧极必伤,福厚命薄,若想渡过此劫,莫要入京。
无人在意那和尚的话。
穆风然将药丸给外祖母服下,太医过了些时日再来诊脉时,惊奇地发现脉象平稳,与常人无异。
只需好生养着。
外祖母的身子刚好转就开始往外赶人,一个是当今皇后,一个是朝中重臣,每一个都不该久留。
几人离开前,外祖母笑眯眯地说道:“回京之后,多去庙里拜佛,为我祈福。”
————
穆风然回到殷都,满京城的花都开了,姹紫嫣红的甚是好看。
回了一次豫州,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爱笑了许多。
偶尔兴致起来了,就带着怀枝和明月去御花园赏花,又或者拿本书坐在凉亭看。
还突发奇想的想要弹琴,丝丝琴音倾泻而出。
一曲终了,穆风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许久未弹,生疏了许多。”
遵循外祖母的话,穆风然大概半月就会去一次法华寺为她祈福,祈完福就离开。
殷洵没事时也会陪着一起,穆风然从未拒绝。
她渐渐开始接受殷洵待在自己身边,不再与他争吵,偶尔还能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这一切都让殷洵担心,他加多人手暗中盯着穆风然。
罗清若出嫁前一天,殷洵将她带来宫里。
穆风然与她说了一天的话,两人一起做了难吃至极的糕点,又说了对方幼时的糗事,最后躺在床上沉默不语。
湘南山高水远,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够相见。
“你还做那些预知梦吗?”罗清若问道。
穆风然摇摇头:“早就不做了。”
“那也挺好的,窥探天机终究不是好事。”
“阿若什么时候也这样神神叨叨了?”
“你要记得写信给我。”
穆风然没吭声,侧头看着罗清若,笑了笑:“怎么哭了?”
这是这么多年穆风然第一次看见她落泪,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南安王是个值得托付的,若他欺负了你,你就回来告状。”
两人又聊了很长时间,到了罗清若要回去的时候。
穆风然没去送她,望着她的背影慢慢变小,眼眶渐渐湿润。
殷洵站在旁边说道:“明日也去看看吧。”
穆风然侧头看他,摇了摇头:“别为我破了这么多次规矩。”
一场梅雨过后,穆风然染了风寒,只能天天待在屋里发呆。
穆风然乖乖吃药,却一直不见好,不仅没好,病的时日太久还牵出了头疼的旧疾。
连着病了两个月,穆风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终于在最热的季节快要过去之后好了起来。
穆风然生生憋了这么久,殷洵怕她无聊,每天变着法的逗她开心。
等到病彻底好了,殷洵提前了秋季狩猎,打算带穆风然出去散散心。
皇帝只带了皇后和乐颐公主,其余人都留在后宫。
穆风然以为只是去皇宫边的皇家围场,没想到直接出了城,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
那边早已搭好帐篷,穆风然先去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来后就看见殷洵牵着一匹黑马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身黄色戎装的乐颐牵着小马蹦蹦跳跳。
两人看上去聊得很开心,殷洵嘴角噙着笑,时不时还低头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