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备了一桌好菜,但她吃了两筷子菜便没有了胃口。
顾锦眸光微晃,放下筷箸问道:“母亲可是在担心徐姨娘?
如果是这样那您尽管放心,她死不了的。”
苏氏一愣,“你怎么知道?”
顾锦与谢染相视一笑,徐姨娘那一下看似唬人,实则根本未伤及心脉,不过是以苦肉计避免责罚罢了。
不过徐姨娘这个人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足够狠,这朵老白莲不可小觑。
现在谢清那个蠢货怕是感动得要死。
“其实我倒不是担心她。”徐姨娘想出那么恶毒的阴招来算计锦儿,她怎么可能反过来关心一个要致他们于死地的人。
“只是当年永昌侯府受过徐家的恩情,徐姨娘若是死了也是一桩麻烦事。”
先帝在位时老永昌侯曾被奸臣构陷有不臣之心,先帝多疑凉薄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当初若非徐阁老以命相保,只怕这世上早就没有了永昌侯府。”
先帝是惠安帝的兄长也就是蒋太后亲子,他不似惠安帝这般宽厚,奉行以严法治天下,他又性情暴戾稍有不快便问罪朝臣。
那时下狱落罪的官员数不胜数,就连喜欢闻风而奏的御史都不敢弹劾其半句,朝中官员人人自危。
幸而他只执政不到一年便因病驾崩,否则陈国真就要沦为人间炼狱。
徐家对永昌侯府有救命之恩,老永昌侯对徐家感激不尽,特与徐阁老定下永昌侯和徐氏的姻缘意在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先夫人徐氏是才华横溢美人,侯爷是少年将军,两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惜徐氏红颜薄命早早去了,而徐家自徐阁老过世后也逐渐没落,永昌侯府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徐家。”
所以永昌侯才会纳徐姨娘入府为贵妾,才会娶一个没有显赫家世的自己为正妻,这样对徐姨娘的地位才没有威胁。
苏氏叹息一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们两个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而她却是这段完美感情的一道败笔。
明明自己是在徐氏病逝后才嫁入侯府,明明她不曾介入两人,可在许多人看来她依然是坏了这盘佳肴的老鼠屎。
可若人生没有那么多意外,她才不要嫁入侯府呢!
赖在家里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老姑娘不好吗?
若非要嫁人,那个曾经救过他的蓝衣少年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入夜。
谢染沐浴之后发现顾锦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该缠着自己给她写书了。
“心情不好?”
顾锦没有转身,只点了点头。
谢染略一思忖,转身为顾锦取了一件披风。
“你这是……”顾锦看着为自己系披风的谢染,一时有些疑惑。
谢染却只温和的笑了笑,颇为神秘的道:“随我来。”
顾锦将信将疑的跟着谢染走出房间,屋外明月高悬清风阵阵。
“你畏高吗?”谢染倏然问道。
顾锦刚摇头,腰肢便忽的被某人的掌心握住,下一瞬她便腾空而起。
没等顾锦质问出声,两人稳稳的落在了屋顶上。
顾锦看看脚下,又抬头看了看眉眼含笑的谢染。
这厮该不会说出什么要把月亮送给她的浑话吧?
他要敢说出来她就把他从房顶上踹下去!
“你带我来房顶上做什么?”
谢染笑笑,撩袍而坐,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温声道:“你觉不觉得在这里看到的月亮和在下面看到的不一样?”
顾锦皱皱眉,她这个人生来对浪漫过敏,前世也不曾特意看过星星月亮。
但她还是坐了下来,顺着谢染的视线仰头望向了散发着清辉的明月。
“可是因为多宝的事而心情不好?”谢染一语中的。
顾锦挑挑眉,不置可否。
她不是圣母更不会同情多宝,只这是她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沾染的人命。
虽是霍氏下令杖毙了多宝,但确确实实是因为她的算计。
她明知道多宝会背叛她,但她只是冷眼旁观,任由多宝一步步走进这个死局。
所以与其说是多宝是被霍氏下令杖毙,不如说她本就是自己这盘棋中的弃子。
她并非没看惯生死,相反她出入过太多次战场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哪怕坐在断肢残骸旁依然可以如常吃饭。
可那些生死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是真枪实刀决战于战场,而非如这般只因小小的后宅之争便牵扯进一个又一个人。
多宝不无辜,但她并不享受这样的胜利。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勾心斗角没有意义。”
她对古人并无轻视之心,可这里的封建思想也很难让一个出生在法治社会的现代人所接受。
谢染闻后并没有急着安慰她也没有否定她,他只仰头望着那轮清月,徐徐开口,“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时多大吗?”
顾锦知道他年少从军,想了想答道:“十六岁?”
谢染笑笑,声淡如云,“八岁。”
顾锦瞳孔微缩。
八岁,这在现代不过是个小学生。
“我自小就知道我和谢清不一样,因为他的外祖父是当世大儒他的母亲出身名门,所以从小我便受人白眼。
小时候我不懂,明明他们都视财如命却为何对商贾如此鄙夷,似乎谈及金银便会有损他们高贵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