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九对齐默的印象很不好,可偏生这人最擅长折腾人,就跟盯上了常九似的,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要把他戏弄一番,瞧得旁人哄堂大笑才算是个完。
那态度看起来就像逗弄自己家里养的小土狗,属实算不上“尊重”二字。
常九的好脾气,在他这里,也总是无数次破功。
他见识过不少对他抱着恶意的人,但是像齐默这样没有任何缘由单纯犯贱的,长这么大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光看脸色,就知道常九心里大概是骂的挺脏的。
只是,齐默这人像是有瘾,越是瞧着常九黑脸的模样,越是来劲,莫名让常九遇上他总有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只不过,齐默这人尽管有些不着调,但是出手大方,因此,组织中的兄弟们倒是对他颇为敬重。
真的跟他们比起来,常九跟齐默的关系,倒也算不上密切。
所以,常九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齐默会把他的遗物、连同着他的任务转手交给自己,这个对他来说没说过几句话、没有过什么交集的人。
兴许是因为,齐默发现常九并没有真的认命。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聚会,在吵吵嚷嚷的包厢里,大多数人都在那儿吞云吐雾。
而齐默似乎因为要接一通电话,所以靠在了包厢外的一侧墙壁上。
一如往日的模样,他就像是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盘成麻花。
从他面前路过的常九想要走进包厢,却被他拦住了去路。
齐默的手宽厚有力,与他这个人似乎有些特别的反差感似的,他自顾自的讲电话,却偏生不放常九走。
即便是泥人也不可能没有半点儿火气,更何况这齐默成天找他的事儿。
可还没等常九爆发出来,便见齐默挂断了电话,笑吟吟的瞧着他:“走吧,跟我上天台吹吹风。”
那家夜总会的天台是个特别大的平台,平日里站在那里便能看到市区大半的街景,霓虹璀璨,颇为动人。
不知他怎的有这闲情雅致,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常九便说不下去了,因为这人的骨节攥得越来越紧,似乎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真站上了天台,常九才发现,原来那里不止是风景好,视野也开阔,开阔到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角落。
齐默又点了根烟,他烟瘾极大,那些掺了东西的烟,他一天少说也得抽上个两盒。
常九不禁暗自腹诽,感觉这人就算不是因为嘴贱被人打死,也得是因为抽烟得那个肺癌……哪有人像他这么往死里抽的?
“买的什么牌子?”沉默了半晌,那火星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到了尽头,齐默才终于开了口。
常九闻言一愣,心头一沉,面不改色的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带了窃听器了吧?”齐默挑了挑眉稍,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将烟屁股丢在了脚下,踩灭了火星,“窃听器会对手机信号会有干扰,刚刚因为你来,我手机对面那人一句话十个字卡没了八句半……即便我脑子再不好,也不可能不知道你身上有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是带储蓄录音功能的吧?”
常九闻言,心脏顿时沉到谷底。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齐默那轻飘飘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莫名的,他的心跳慢慢平稳了下来。
“哦,看来你的确脑子挺好。”常九叹了口气,说。
变相的,也算是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人生短短几十年,总得有些坚持。
以前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让父母亲人满意,可最终却换的一场空。
后来他想要的,也不过是跟芝芝平平安安度过这普普通通的一生罢了,可如今看来似乎也是奢望。
他一辈子也忘不掉那天见到芝芝的模样,他甚至有过片刻的后悔,若是自己当初没有选择来这家夜总会工作,是不是这辈子就不会遭遇这些了?也不会将他最爱的芝芝连累到那般地步。
可当芝芝那同样自责的话说出口时,他突然觉得清醒了。
错的怎么会是他们呢?错的分明是那些有罪的恶人。
即便是他顺利进了警署,就能保证他一定能顺利报警么?他一无证据二无人脉如何就能保证他的随口一言就能被人重视?
退一万步来说,他没有去夜总会卖酒水,而是选择了去奶茶店做帮工,可又如何能保证他百分百能避开这些祸事呢?
那些小混混们,最喜欢欺负的,就是那些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人。
隔壁街包子铺的老板,不也是什么都没做,却天天总有人去他店里吃霸王餐么?难不成还要怪他把店铺开的离夜总会太近了?
常九没错,谷芝芝没错,包子铺老板也没错,错的是这个组织不该存在,这些恶人早该伏法。
他只觉得,既然自己命中注定要来这浑水中蹚上一遭,那也不能白来,若是能收集些他们的犯罪证据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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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一天他死了,只要这些东西被人发现,这个组织也能多一分被铲平的希望。
可话说的简单,随着他接触到的东西更深入,他心头的战栗越骇人。
这组织拥有极其庞大连贯的脉络、非常复杂的关系网,根本不是他一个普通少年人能插手曝光的事儿。
他加入组织许久,连这组织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说组织里的大老板已经是半隐退状态了,人称“姜老爷”,具体名姓少有人知,即便那个别人知道的,也从未有人开口提过。
倒是听说这四娘子之所以混的如此如鱼得水,就是因为她曾经是姜老爷的情妇,且颇受姜老爷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