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当今真正管事儿的,也是整个华北地区的“机长”,人称“七爷”。
只不过这人基本上不怎么出现,即便是来了,也只有个别高层得以相见,而大多数人,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更何况什么高矮胖瘦。
平日里,代为传话的便是那日交易中的哑嗓子男人“八哥”了,他作为大老板和机长的传声筒,颇受组织重视。
但是,他只是个传话的,实际上并没有实权。
当时掌管T市堂口的人还是一个被唤作“六指”的男人,只是,没多久后他就被他自己的左膀右臂齐默向官家传递了行踪,在一次追捕行动中由于拒捕而中弹身故了。
若是当时齐默并没有泄露身份,那么兴许他就是下一任T市堂主,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只是,这些都是后事了,当时的他并不清楚,那时身处天台向下俯视的常九,心头万般思绪划过,最终只觉得心头莫名的平静。
他意外的感觉,这次的事,并不会被齐默告发出去。
“他都卡成了电子音了,你还跟他聊了那么久?”沉默了半晌,常九难得轻松了些,开口打趣道。
“反正说的都是废话,‘啊’‘哦’‘好么’‘嚯’‘好嘞’‘行’,万能公式,搁你你也行,就算是跟狗,你也能毫无障碍的唠俩点儿。”齐默说着,脸上依旧带着那吊儿郎当的笑意,看不出半点儿正色。
最后,那窃听器还是被齐默拿走了。
那似乎就是落入河水的一滴水,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
打那之后,常九再见到齐默,就是他身份暴露,被底下人折磨的模样。
“小九,你这孩子太老实,总是让我们有些不放心,今儿个也巧了,我们把混在我们当中的那个条子抓出来了,听说你最讨厌他了不是?今儿个哥儿几个给你机会,让你自己处置了他,怎么样?”八哥说着,跟身边五大三粗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笑吟吟的说。
那粗粝的嗓子听起来让人格外难受,常九不禁皱起了眉。
而八哥身边的男人见状,将怀里的配枪掏了出来,径直扔给了常九。
常九接住了枪,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视线朝着齐默的方向看去。
齐默已经不再是往日常见的那副模样了,他的嘴角依旧是微微勾起的样子,那张脸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了,鲜血糊了他满脸,若是没人提起,怕是常九都认不出他了。
“杀警察,是重罪,我有什么好处?”常九看着不远处被人架着的齐默,那人往日里轻佻的眸子此时似乎少了些什么,又似乎是多了些什么,那神色常九看不清晰,只觉得这人虽然狼狈极了,却好像变了,变得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可常九却觉得看的有些不顺眼,他还是觉得,齐默平日里那种欠登登的模样有趣,像是承载着难以估量的顽强生命力似的。
常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红了眼眶,他只觉得自己鼻腔酸涩极了,连嗓子都干哑得很。
“好处?如今六指死了,齐默是条子,T市的堂口还没人接手,要不,你杀了他,然后你来做这堂主如何?”八哥的声音里满是恶意,语气中似乎带了些嘲讽。
闻言,顿时全场哄堂大笑。
常九的背景他们早就查清楚了,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年轻人罢了,他都未必能扣的动扳机。
可人都有些恶趣味,有些人喜欢说服妓女从良,有些人喜欢逼迫良人下海,而有些人,喜欢看着正直善良的人尊严尽失后没入泥潭再难出头……
一旁的小混混们都没怎么当回事儿,似乎料定了常九不敢开枪似的。
其中一个架着齐默的人伸手过去撕扯他的领口,一如以往他们每次做过的事情那样。
将这些要命的条子的尊严碾碎了踩进泥土里,锤烂了他们的骨头喂蚂蚁,剜了他们的五官断了他们的经脉,最好能威吓得没人敢踏入这个行当才好。
而那时,常九突然看到,齐默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仿佛他初见这人时,他嘴角的那个笑。
齐默看着常九,笑吟吟的看着,常九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这人虽然没有开口,可却好像是在跟自己说些什么。
枪声响起的时候,见惯了大场面的八哥都吓了一个激灵。
那子弹距离那个小混混的手不过寸许之遥,若是他的手再往前伸上那么半寸,此时怕是也已经被洞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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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吓到你了吧?我小时候学过很久的书法,手还算稳,只不过,我倒是没用过枪,没想到后坐力这么大,差点儿打到你……”常九攥着枪的手紧了紧,他说着抱歉的话,嘴角却没什么笑意,刚刚那伸手的男人惊得懵了,一身冷汗腾得冒了出来,不过须臾,一股子尿骚味儿便飘散开了。
不过,常九可没心思理会那人,他说着,眸子凉凉的抬了起来,看向八哥,“八哥,您的话,可当真?”
齐默的肉身被子弹冲出去半米远,一枪毙命,如注的鲜血登时便涌了出来,场面极其骇人。
现场看热闹的人纷纷愣住了,“八哥”也没想到,本想逗弄逗弄的小崽子竟然真的敢开枪干掉一个警察,也万万没想到,身边这个不长脑子的瘪三真的敢扔出去一把有子弹的手枪。
原本不过是一句戏言,此时,却不得不当真了。
他是八哥,大老板和机长的传声筒,说话不算话可是万万不能的。
自那以后,常九便成了最年轻的九无常。
听说八哥被大老板狠狠的罚了一顿,几天不见人影,回来的时候去了半条命。
而常九收到齐默寄来的快递的时候,是在齐默死后的没多久。
他不知道那快递的寄件人到底是不是齐默。
那夜他一晚没睡,然后将快递中齐默的书信用打火机点燃,烧在了洗手池里,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着他硬朗瘦削的侧脸,显的他的容颜更加立体分明了许多。
那人惨死在他面前的情景反复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影影绰绰的,似乎能让他感受到那血的温度似的。
可他还是接下了那个接力棒。
只是这次,他不想再让芝芝牵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