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个好友来家中做客,张大宝总不舍得放人走,一直央着池梨再多待一会儿,甚至还想留她吃晚饭,只是被池梨给婉拒了,但她最后还是在张家待到临近傍晚,才告辞回了家。
之后池梨偶尔会与张大宝约着出来喝口茶,或是在这府城里逛逛街,张大宝也递了拜帖来池家做了一回客,受到了许氏的热情招待。
相处得多了,池梨并不意外地发现,张大宝就是那种自小被家里娇宠着长大,性子有些娇憨的姑娘。
只是娇憨归娇憨,这姑娘骨子里是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在的,不然她也不会以女子之身跑出来参加科举,不就是因着心中那股一直不甘心的气吗?
“我最崇拜的人就是当今陛下,若不是她,我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站在考场上与其他男人堂堂正正地较量学识,甚至赢了以后我也能考取功名,当大官!这一切都是陛下给予我们女子的机会,所以我早就发过誓,若有朝一日能高中,必定要拼尽一切,为陛下效劳!”
在提起这个梦想时,张大宝整个人几乎都在闪着光,看得池梨也不禁颇受触动。
她鼓励地笑着道:“那我们得更加努力读书才是。”
两个人交友时总免不了提及与自身有关的一些事,例如个人喜好,家人情况等等。
张大宝又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同龄好友,与池梨相处时颇为敞开心扉,几乎是什么事都会跟她说,偶尔更是忍不住向她倾诉一二生活中的烦恼。
所以池梨也就被动地了解了张家的情况。
张举人与其发妻乃是从微末之际相扶走到现在的,想当初张举人还未靠考取功名时,家中生计几乎全靠张夫人一人撑着,偏生张家与池家不同,并无什么财富,所以年轻时候为了供养张家,张夫人几乎做过一切能赚钱的事,给人洗过衣服,卖过绣品等。
好在她最终熬出了头,在张举人中秀才之后,家中情况便开始逐渐改善,后面张举人中了举,他们更是富裕了起来。
然而,张夫人别看现在保养得好,可其身子骨却已然被早年间生活的苦难给磋磨坏了。
池梨听张大宝说,她家中现如今有兄弟姐妹四人,其中三位兄弟全都不是她娘亲生,而是妾生子。
张夫人前头怀有过男胎,但在很早以前就因操劳家事过度劳累流掉了,当时流出的还是一个五个月已经基本成型的胎儿,对张夫人的身体伤害相当大。
也是因此,她后面在家里日子好过后,请大夫调养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怀上的张大宝,即便这是个女孩儿,也依旧如珠如宝般地疼爱着。
“你知道我为何叫大宝吗?”张大宝问。
按理而言,这种名字并不适合一个女孩子,更不适合拿来当大名,特别她家严格算来也都是文化人,怎会给孩子起名气得那么随意。
池梨想了想,试探着回道:“贱名好养活?”
“对。”张大宝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因为我刚生下来时有些体弱,总是容易生病,娘亲怕我也没了,就给我起了个贱名,希望我能平安长大。”
“张夫人一番爱女之心着实令人感动。”
只看张大宝如今不仅健健康康,身体素质也是肉眼可见的高,就知道张母为了这个女儿付出极多心力。
也更衬得张父那种一朝富贵后就往家里纳妾的行为有些渣。
然而,在时下人们眼里,富贵后的张父并未抛弃糟糠之妻,依旧对其以正妻之身给足了尊重,就已经是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好男人了。
只是纳了两个妾罢了,男人哪有不风流的呢,这点小事根本不足为提。
就连张母,实际上对丈夫的纳妾行为也并未表露出任何嫉妒之意来,颇有一种早就看开了的感觉。
可能唯一比较让她烦恼的是她膝下无子,只得一个女儿,担心家中财产未来都被那些庶子们瓜分了去,所以一直在尽力为女儿攒嫁妆,同时也想为女儿找个好夫婿,好让她未来能有个依靠。
也是因着张母挑来挑去挑半天,这才让张宝儿以十七岁的“高龄”还未定下婚事,结果她的未来夫婿没见着影,居然先让她给等着了女帝上位,朝廷开放女子科举,这可不让张宝儿乐坏了,当即就求着她娘说服她爹,允许她去报名参考。
张宝儿自小聪慧,又见多了家里的破事,还很是厌恶那些庶兄弟背地里一副“今后张家一切都是我们的,你一个女子只得仰仗着我们过活,最好现在早点来讨好我们,不然等以后你在夫家受了欺负,我们可不管你”的张狂嘴脸。
所以不服输的她哪怕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儿读书多了也没什么大用,依旧坚持每日跑去书房,听父亲给兄弟们上课。
好在张父也不赶她,还顺带一起将女儿给教了,现如今有了机会,张宝儿多年累积的知识才能支撑着她往上爬。
“梨儿你不知道,当初得知我考中县试时,我家那些庶兄弟们的表情,可真真搞笑,他们恐怕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却连半丝功名都没能考出来,反而被我后来者居上了,现在我爹都开始给我开小灶,每日专门抽空给我单独上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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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提起这事都给张大宝骄傲坏了,池梨也相当捧场地夸了她两句,使得小姑娘越发开心。
两人今日是约着一起出来逛书肆的,顺便在外面吃个午饭,地方是由张大宝订的,在一家茶楼包厢里。
包厢一侧是空的,连通着中间的戏台,戏台上站着一位身着灰色长褂的说书先生,正在口若悬河地说书。
然而,池梨光顾着吃张家的瓜去了,全程都没仔细听那位说书先生在讲些啥,只隐约听见仿佛在讲一位女将军的故事。
“你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结账去书肆吧,我上回与书肆掌柜的定了些书,算算时日,今日应该到了。”池梨见桌上饭菜吃得差不多,就问张大宝能走人没。
张大宝正好也饱了,她拿起帕子抹抹嘴,转头示意身后丫鬟去付钱,结果却被池梨的丫鬟给拦了。
“张姑娘,这顿饭钱我家姑娘已经结了帐,不用再去了。”
“不是说好让我请的吗?梨儿你怎么能偷偷去结账!”张大宝气得跺了下脚。
“我们何时说过让你请了?且上回就是让你请了,这回理应由我做东道主,我们有来有往才公平。”
可能是被池梨那句“有来有往”给说服了,张大宝总算没那么气,只是嘴上还嘟嘟囔囔着说什么:“那下回轮到我了,你必须让我请客才是。”
“好好好,那我下回可得选贵的点。”池梨好笑地逗着张大宝。
“可以,下回我们去荷香楼吃。”张大宝财大气粗道。
荷香楼乃是这府城最有名的酒楼,里面菜色好吃又精致,但那价格也相当不便宜,哪怕只是简单进去吃一顿,少说也得花个十几两银子。
“算了,我看这家茶楼就不错,下回还是继续来这里吧。”池梨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真的宰大户。
不是觉得花那么多银子吃顿饭不值,只是人处于什么地位就享受什么等级的消费,超出太多并不合适,也没必要,若是她现在家财万贯,池梨也不会在意这么点饭钱,但现如今她家不过算是个小地主家庭,花钱还是不好太挥霍。
见池梨是真的不想去荷香楼,张大宝也就不再坚持,她继续快乐地挽着池梨的胳膊,小姐妹俩一起边逛着街,边走向书肆。
她们选的吃饭地点本身就距离书肆不远,走几步路也就到了,到了里面后,掌柜的瞧见熟悉面孔,当即从后面走出来招呼客人。
“见过池姑娘,张姑娘,池姑娘前些日子订的书到了,此行可是来取书的?”
“是,劳烦掌柜的让人将书取来给我,多谢。”
“您请稍等。”
掌柜的落下这句话后,便扭头吩咐店里伙计去将客人订购的书搬出来。
“你买了什么书?”张大宝好奇地问。
“是朝廷发布的一些有关于时政新闻方面的小册。”池梨也没隐瞒,直接告知张大宝:“薛世伯说有时间可多看看这些书,能够助我们更好地了解国家大事与百姓民生。”
池梨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的朝廷会定期发布一种类似于新闻报纸的小册子,里面记载的都是些有关于国家的政治经济教育民生等方便的时事,大到国家政策,小到百姓民生,几乎包含在内,只看这些册子就能足不出户地了解这整个国家。
多看看这些,于他们的科举之途是有利的。
至少之后再写策论的时候,不会再那么言之无物。
所以在得知还有这种好东西的第一时间,她就找遍了全府书肆,尽量买下每一期的小册子,奈何还是有小部分遗漏。
好在这家书肆的掌柜在得知池梨有意收集这种小册子后,主动提及自家书肆在其他地区的分店兴许有存货,能帮忙找找。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其实从收集的数量中就能看得出来,这些记载了时政新闻的小册子的出现时间并不长,每隔一月发一册,现如今总共也就五十三册,算算时间,不足五年。
且其知名度并不高,基本上只在一部分读书人之间流通,至于那些不识字的普通百姓,那是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其实别说他们了,若非被人指点,池梨也不知道。
但在知晓后她也很快了解到,原来这小册子乃是女帝陛下还是皇女时就推动着让先帝下令做出来的,只是当初先帝只是为了哄女儿开心而命人做的这事,本身并不以为意,所以也没有刻意去将其推广开来,才导致其知名度不高。
池梨猜测也许未来某一天,女帝陛下会将其扩大推广开来,毕竟舆论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她之前在娱乐圈那个世界早就感受过了。
不过这些暂时与她无关,她也就没过多关注。
反正自己以后记得每期订阅小册子即可。
池梨缺失的小册子一共有十五期,都是早先时候发行的,所以不大好找。
还好这东西没什么人买,虽然书肆按朝廷要求印了一些,但还是积压了些库存,这会儿正好清理一部分给池梨,还有张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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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池梨买了这些,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好处,立马也跟着买了一整套。
正好书肆调书时多调了些来,都给她买着了。
“梨儿,今日我算是占你一个便宜,以后有机会一定还。”
张大宝明白自己跟着池梨买书的行为有占便宜之嫌,哪怕那些书都是她自己出钱买的,但若非有池梨提醒,她也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些有用的课外书存在,所以作为回报,她许了个人情还池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