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间随便搜罗组织起来的山贼,终究是和严世嵩苦心积虑培养出来的死士团没得比,被纪允炆这么一威慑,刚刚还张牙舞爪一拥而上的贼人们全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倒也见过武者,之前每一个被他们处理掉的武者,在被俘获或是杀害之前都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因此心里其实多少都有点发怵。
更别提纪允炆刚刚一番操作,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些山野亡命徒的认知。
先是摘下了两位头领的人头,那两位头领平时也是寨子里最剽悍的几人之一暂且不论,光是所有人都没有看清纪允炆究竟是何时、如何送两人归西这一点,就足够吓人;
而且刚刚打落箭矢的方式,跟从前他们见过的武者相比,简直已经算是神仙了。
现在,这个神仙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他们自然就开始思考究竟要怎么选——是听大当家的继续冲上去,借着寨子里的地利试试能不能杀了这个人;还是老老实实屈膝投降,也许能换一条生路。
可是,大当家那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性子,没准自己这边刚投降,还没等这位大仙决定要不要放过自己呢,大当家的刀就先劈下来了。
而且,刚刚这个人不是说了,就算投降也只是“可能”活下来吗?
趁着山贼们这短暂的犹豫而产生的空隙,刚刚被惊得腿软的莫言愁缓了过来,立刻迈开腿逃离纪允炆身边。
庐卫之中有武者,他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就像他心里其实早就有所预料的那样:自己步子刚迈开,整个人就马上向前倒去,等摔倒之后,双腿那钻心的剧痛才总算到达。
等到亲眼看见自己那以不正常角度严重弯曲的小腿之后,莫言愁才终于惨叫出声。
被极端痛苦激发出的痛苦喊叫,和那些被他们凌虐过的百姓一模一样。
“你跑什么?”纪允炆走上前来到莫言愁身边,随着他每前进一步,不远处的山贼们就后退一步。
所有人都在和这个不速之客保持距离。
“饶命......”虽然知道大概不会有什么用,但莫言愁还是忍受着痛苦把惨叫声压下去,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他听过无数次的两个字。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每一次是如何回应如此恳求的人,因此也很清楚自己接下来会得到怎样的回应。
“饶命?就是说你想活下去?”纪允炆蹲下身来,就好像那些依旧虎视眈眈手持兵器的山贼们不存在。
“可是,想活命的话,从一开始就投降求饶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跑?”
“我......”
“你先是直接逃跑,被我打断了腿之后才求饶,这让我怎么相信你投降的诚意啊?”
话都让你说了——也许是心里早有预料,此刻的莫言愁虽说绝望,但却并没有感到多么的恐惧。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大概不得好死,现在这一刻到了,他甚至有种放松的感觉。
“那你现在这待着吧。”说完纪允炆便起身朝着山贼们走去。
欸?
怎么放过我了?
莫言愁难以置信地看向纪允炆的背影,自己这刚做好心理准备,怎么突然就被告知不用死了?
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放过你?”没走两步的纪允炆突然回过头问道。
看着莫言愁那一脸痴呆般的疑惑,纪允炆似乎体会到了烛和他相处时的快感。
“不要误会了,我可半个字都没提到不杀你。”
随着纪允炆话音落下,莫言愁的全身上下都突然失去了知觉,就好像脖子以下的整个身体都已经不在了一般。虽然这也让他不用再忍受来自双腿的疼痛,但却更加让他感到恐慌。
“好好待着,对于你,我另有用处。”
说罢,纪允炆就不再搭理莫言愁,把注意力放到了山贼们身上。
莫言愁的遭遇,让这些本就已经被吓到的山贼更加恐惧,他们虽然仍旧保持着随时会上前攻击纪允炆的姿态,但眼睛里已全是明显的退意。
“站着别动!”
纪允炆刚还在想这个山寨里的匪首,尤其是刚刚下令的那个壮汉哪去了,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重新出现了。
这一次他不仅全身披挂齐全,带着三十几个同样装备齐全的同伙,手里还挟持着一个人质。
“再动一下,我就砍断这女的一只手!”
被当作人质的女性衣衫褴褛,说是只有几缕肮脏的破布都无所谓;全身上下满是惨不忍睹的伤痕,不少还在流血;身上的污垢遮掩了许多伤口,不然她的状态可能会更令人不忍直视。
女子披头散发,四肢无力下垂着,被匪首掐住脖子拎起。
虽然很微弱,但纪允炆还是能够察觉到她的气息,大概算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的状态。
原来刚刚没有趁机杀上来,是去给自己弄个全副武装顺便带人质了啊,很聪明嘛——客观来看,这伙人没有像经典桥段那样挨个上来送死,而是利用这小小的空当去做足准备,这一点还是挺专业的。
装备就不说了,这个整装速度,看来确实不是一般的山贼啊。
待会留一两个活口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有用的情报吧。
纪允炆站在原地静静思考着待会留下哪几个山贼的性命时,他的这一表现被匪首当作了自己人质战术起效的标志。
匪首的嘴角露出狞笑,他可太擅长对付这些正义凛然的武者侠士了。
此刻被他掐在手里当作人质的这个女人,当初险些成功剿灭了他们,关键时刻正是他搬出了被自己掳掠来的乡民当作人质,才拿下了这个女人。
在那之后,他和他那四十来个兄弟,以及这寨子里的山贼们,好好地让这个趾高气昂扬言要为民除害的女人知道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本来,在把这个人扔给寨子里的喽啰们“随意使用”之后,他还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女人已经咽气了,没想到自己刚刚去地牢里挑选人质时却发现她还活着。
这大概就是武者不同于凡人之处的体现吧。
那么,等待会拿下现在这个人之后,要怎么处理呢?
匪首看着纪允炆的面庞,笑容逐渐淫邪起来——听说寨子里有几个弟兄好这一口,或者废了武功之后卖给奴隶贩子也不错,他们总能找到销路。
“我说,你是打算用那个人的性命来威胁我吗?”
这个时候,纪允炆的声音把匪首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也让其他准备下令让喽啰们上前拿下纪允炆的庐卫把命令憋了回去。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在乎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的死活?”
纪允炆轻松一笑,就好像完全不在意匪首会对手里的人质做些什么。
从匪首这边看,纪允炆的态度甚至让他觉得:搞不好自己抓只鸡来,都比手上这女人更能威胁到纪允炆。
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以为这女的已经死了?
“这女的可还活着呢!”匪首说着就打算砍下人质的一条腿,逼迫人质有所动静,同时也是向纪允炆彰显他的心狠手辣。
“我知道我知道。”纪允炆耸了耸肩,“我是说,且不论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让自己陷入危险,单就一件事——”
纪允炆话音未落,匪首的刀就已经抵达了女人的膝盖,然而除了撒出去一抔鲜血外,他的动作没有造成任何其他的结果。
嗯?
疑惑间,匪首听到了武器落地的声音,随后他怔怔地看向自己本来持刀的右手。
手没看见,自己的爱刀也没看见,倒是看见了正在涌血的、手腕处整整齐齐的断口。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够威胁到我啊?”纪允炆本来觉得自己刚刚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足够让这些人感到害怕了,没想到这些人那么没眼力见。
该说是安逸太久了吗?
匪首也是狠角色,见人质无用,他果断将手中的女人当成武器掷向纪允炆,同时用空出来的左手立刻封锁右手的经络,做了紧急的止血。
纪允炆一个闪身,在半空中接住女人,随后又稳稳落到另一边的屋顶上。
还真是凄惨——纪允炆倒也不在意自己的长衫被弄脏,他粗略检查了一下女人的情况,其结果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晁正那里应该有医官,或者到时候带回去交给莺儿处理吧。
纪允炆这么想着,将一缕至纯真气注入到女人体内,激活了她那说得上已经枯死的经络,给她提供了些生机。
“委屈你在这等下。”纪允炆说着,将女人轻柔地放下,随后便准备起身将晁正之前给他的号箭射向天空。
本来两人说的是:他这边完事之后,发出号箭让晁正带着兄弟们来清理。
但现在情况特殊,就先用了吧。
而且,完事嘛,马上就完事了——
可是,没等纪允炆起身,他就感觉女人抓住了他的衣袖,力道虽然微弱,但却有一种可怕的执着;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女人的嘴在微微开合着。
纪允炆俯下身,勉强听清了对方的话语。
“杀了他们。”
“放心吧。”纪允炆轻拍女人的手,随后站了起来。
至于山贼们,他们所有人安安静静地看完了全程,包括接下来纪允炆射出号箭,他们也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说最开始他们还抱有侥幸的话,大当家的莫名其妙就没了右手,这个情况就让他们完全不打算继续反抗了。
“好,接下来想要活命的人就放下武器,然后列队站到那边去!”纪允炆像是在招呼一群小朋友列队似的,指向另一边莫言愁正趴着的那块空地。
小喽啰们想都没想,立刻抛下了手里的武器,一窝蜂跑向那块空地,生怕慢一步就莫名其妙的脑袋搬家。
剩下那些庐卫们,依然满头大汗地手持武器簇拥在匪首身边,两股战战地看着纪允炆。
他们倒是想要投降,但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没法像那些喽啰一样轻易屈膝。
家小都还在京城那边呢,自己屈膝了,朝廷会怎么处理他们的家人?而且就他们这几年来的恶贯满盈,就算投降了又能得到什么好下场?
可是,就算拼了命去反抗,又能有几分胜算?
“欸,你们不想活命的吗?没想到这么有骨气啊。”纪允炆的笑容还是那么标准,但那种让人窒息的杀气,即便是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也让庐卫们胆战心惊。
他很生气。
来到这个世界至今,他很少这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