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朝瑾的允诺,长鱼姣觉得颇为可笑。
直起身,将方才剥开的糖衣细细叠好,伸手握住朝瑾手,将其放进朝瑾手心。
语调是轻快的,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与极淡的嘲讽之意,
“皇上,你的话总是如这麦糖一般。”
乍听之下郑重其事,分量极重。
可细细想来,实在是,廉价。
朝瑾将长鱼姣的弦外之音听的分明,唇齿间本让他熨帖至极的麦糖,都随着长鱼姣的话音,渗出了粗鄙的苦涩。
是甜到极致后反衬出尤其的苦意。
朝瑾本该生气,却在此刻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他为天子,一诺千金,何曾有人敢说他之言,廉价?
长鱼姣拢了拢孔雀锦锦裘,难得将华贵热闹的孔雀锦上身,却在此刻尤其衬托出她的孤寂。
似寥寥天地间的所有热闹,只能浮于表面的伴随长鱼姣周身。
而她永远是风雪中,遥远的,冷冷审视旁人的冷清狐儿。
说好的回携芳阁也成了空,长鱼姣转身,义无反顾的独身一人闯入风雪。
耳畔恍惚响起长鱼姣将夏至带到乾正宫,不顾一切的要保下那个微不足道的宫人时,似是不经意却又极为落寞的开口。
“我爱极热闹。”
他甚至还能回想起,那日推开西侧殿的门,长鱼姣一身素白,跌进落日余晖的浅金色光晕中。
是那般惊艳的欢愉。
直等到白榆担忧的搭着大氅,走进云双亭,小心的开口,
“皇上,当心天寒。”
大氅盖上身,朝瑾才摊开掌心,看着掌心被叠的整整齐齐的糖衣,忽然开口,
“白榆,是否甜言蜜语说多了,连朕自己也分不清,何为真心,何为假意了。”
白榆心尖猛地一颤,他何曾见过意气风发,骄傲肆意的皇上有如此低落茫然的时刻。
多年的陪伴让白榆大着胆子,开了口,
“皇上,若与珍荣华相处总是不愉,满后宫这般多的小主,您……无须如此。”
连珍小主都不叫了,可见白榆心中对其生出的不满。
却也是这样微渺又直白的心意,让朝瑾突然像是理解了一点,长鱼姣所说的偏爱。
不是似是而非的话语,而是如白榆这般,分明可以两头讨好,却简单的,利索的,在他因长鱼姣生出困顿时,站在他这一侧。
从前朝瑾只会将这当做忠仆之心,可他总爱权衡利弊,跟在他身侧的御前大总管亦如此。
与先皇身边的黄公公相比,白榆有时实在是不够圆滑。
可也正是这份不假思索的偏心,让他始终看重白榆。
眉眼的阴云渐渐散去,朝瑾起身,迟疑中拍了拍白榆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