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又拢了身上外袍,面对皇后的笑意越发显出温软柔和,指尖捻起青梅脯往口中送,
“娘娘怎么待妾这样好,好的妾半分不想挪窝,只想在娘娘这儿赖下。”
二人笑意融融,立在屏风后的朝瑾却是静默无言。
为皇后竟也有这样鲜活趣意的一面生出几分恍惚,更多的是为长鱼姣面上出纯然烂漫的笑意感到苦涩。
上了心到底不同,分辨得出真心还是假意。
回想过往,长鱼姣面对他时的冷淡疏离,又想起长鱼姣弯唇浅笑的模样,都在眼下这一刻分外真切的笑容中,变得虚幻。
非要说,许是只有今日她看的那份册子,感到几分他的真心时露出的笑意,才真有几分真情。
可惜,他又做错了事,将那份好不容易得来的真情和缓,又于瞬息浇灭。
也是此刻,看到皇后待长鱼姣的细心,朝瑾才深切察觉出自己的失败。
从长鱼姣身上披着的皇后旧衣,再到佐药的青梅脯。
坤宁宫总不至于一身新衣都无,可旧衣和软,穿上身才舒坦。
长鱼姣一路闯着风雪而至坤宁宫,皇后会为其寻趣事,再辅以道理让她喝药,而方才在乾正宫,明知长鱼姣体弱,他也不过是看似宠溺的,由她胡乱喝了两口姜汤作罢。
再有那青梅脯。
朝瑾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许多长鱼姣说的话,有她可惜没吃着皇后备下的乳酪樱桃,有凌霄楼中,她向皇后讨的花盏龙眼。
再有更早前的雪山梅。
相比他一气儿陈旧无新意的蜜饯,皇后却是,从没叫这些零嘴儿重样。
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怎他从未想到过。
他总觉得他给了长鱼姣许多,可眼下,长鱼姣素淡妆面,钗环尽卸,乌黑青丝散漫的披在肩背,也没生出半分窘迫,足可见,那许多的外物,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重要。
唇瓣紧抿,无意识收拢的掌心崩开了伤痕,让白榆草草包扎的伤口渗了血色出来。
也是这一抹血色让暮云终于出声,
“皇上,可要请太医来?”
暮云开口的一瞬,朝瑾竟有几分心慌,而屏风之隔,和愉的气氛陡然凝滞。
于瞬息让坤宁宫变回了以往沉稳冷寂的模样。
感受到这一份寂静,朝瑾很不是滋味的从屏风后走出。
玄色锦衣将沉闷带到了坤宁宫,皇后笑容凝滞下,很快回过神。
挂上一如既往无可挑剔的端庄面容,福身行礼后方才平静的看向皇上掌心,
“暮云,去请胥院正。”
暮云迟疑的看了皇后一眼,坤宁宫中有医术不弱的女医官,方才为珍荣华煎药去了。
皇上掌心的伤大可命女医官来处理,若是去请胥院正,反倒是误时辰。
长鱼姣跟在皇后身后福身,朝瑾道了声起便垂着眼,敛着声音回坐。
照旧是懒洋洋的往椅背上缩了缩,又捧着牛乳小口抿着,就是不说话,也不看他。
身侧的皇后同样沉默,只是例行公事般问了一声,
“皇上如何伤了。”
朝瑾没说话,视线投向长鱼姣,等过半晌,也没等来长鱼姣一个眼神,一声问候。
心里堵得慌,憋闷又心虚。
让他连怒火都不能理直气壮的生出。
良久才耷拉眼皮闷声道,
“珍荣华,朕受伤了。”
皇后眉心一皱,目光跟着一并看向长鱼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