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他们大吉村并不大,一共也就三四十户人家,大多还多是本家,有哪些人他都认识,而刚刚那两个人他没见过,当然也有可能是黑灯瞎火他眼神儿不好,但是那两个人的口音,根本不是他们这儿的啊!
那村民快步往前走,跑到祠堂门外,看到祠堂的门锁还好好锁着,稍稍松了口气,但他也不敢大意,当他看到垒在小黑屋外窗户下面的那堆砖头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跑啦!跑啦!冒犯大人的那个人跑啦!”
一道响亮地声音划破了漆黑的长夜。
村子小路上,贺境心和宋钺在狂奔,他们身后吵吵嚷嚷的是被惊醒的村民,有些还一边穿衣服一边追。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村口,坐在村口打盹儿的两个人,瞬间惊醒了。
“怎么回事,又有人潜进来了吗?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跑到咱们村来了。”
“肯定是外村那些人眼红咱们。”
两个守夜的人骂骂咧咧的,一脸戒备地守着村口。
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两根棍子几乎是同时砸过来,两个村民只觉得脖子一疼,眼前一黑,人就失去了知觉。
“大人!快!”陈虎一直守在这附近,就等着随时能接应宋钺和贺境心。
贺境心回头看了一眼,追过来的村民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这黑灯瞎火的,村民也来不及点火把。
贺境心和宋钺一口气跑出了村,陈虎吹了一声口哨,原本藏在后面的大根子便赶着牛车出来了,贺境心拉着宋钺上了牛车,大根子一抽牛屁股,大牛难得出息地撒开蹄子往前跑,直把后面拉着的牛车晃得差点散了架。
“往东走。”在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陈虎忽然开口。
大根子愣了一下,他回头看向陈虎,眼中有着狐疑和不确定,陈虎却对他点了点头,大根子一咬牙,驾着牛车拐向了另一个方向。
而此时,大吉村的村长气喘吁吁地跑不动了,“你们继续去追。”
“要不算了吧。”有个村民道,“大人如此大义,从来不会在意她的金身会不会坏,就算知道了有人弄坏了她的金身,大人想来也不会在意。”
“你懂什么!”村长瞪了那人一眼,“那人的口音与我们完全不一样,他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一个外人跑到咱们村,能是什么好事吗?要是坏了大人的事,你们……”
村长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听到这话的村民们却纷纷变了脸色,他们四散开来,纷纷去追宋钺和贺境心。
然而他们并没有料到,那两个人是坐着牛车跑的。
等到天都亮了,他们也没能找到半个人影。
*
牛车内,宋钺洗了个手,又擦了擦脸,甚至还把自己弄脏的外袍脱掉了,穿上了福伯准备给他替换的另一件青色粗布衣裳。
贺境心看着他折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宋钺挪了挪,掀开青灰色的麻布帘子,朝着外面问了一声,“陈虎,大根子,福伯呢?”
“福伯说是不放心,所以夫人进去之后,他就说要回县衙去,他要去喊救兵。”陈虎道,“您放心吧,离大吉村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大车店,那里能够雇车回县衙的。”
宋钺闻言,松了口气,福伯都多大年纪了,他还真的担心福伯黑灯瞎火的赶路出事。
贺境心从包袱里翻出了一张白纸,铺在了矮桌上,这矮桌还是福伯置办的,方便放点吃的喝的。
贺境心又翻出了一根炭笔,牛车摇摇晃晃,根本没法磨墨,这炭笔还是贺境心的爹折腾出来的,他用的顺手,做了不少,贺境心小时候学着写字,便是用的这样的炭笔,这大概也是贺境心用毛笔,画画惨不忍睹的缘故。
贺境心在白纸上画上了大吉村的大概布局图,宋钺看着贺境心画了半晌。
宋钺:……
宋钺:“你是要画曲水流觞吗?”
贺境心:……
贺境心默默地盯着宋钺,那双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的时候,配合着她眼下青黑的黑眼圈,让人心上凉丝丝的。
宋钺拿过贺境心手里的炭笔,“画图这种粗活儿,哪能劳动爱妻你来做,粗活儿交给我就行,你说,我来弄。”
贺境心冷“呵”了一声。
宋钺听到这声“呵”,手里的炭笔都差点捏断。
贺境心:行吧,不是因为不会用毛笔所以画画惨不忍睹,是她不擅长丹青一道。
贺境心就一边口述,一边盯着宋钺画,宋钺画的一如既往的优秀,把贺境心说的很多细节都画了下来。
贺境心去救宋钺之前,她拐着小路,把不大的大吉村绕了一圈,把每一家的位置,还有逍遥仙泥塑的位置全部都记了下来。
“你在地底下看到的那个溶洞,画在这边上。”贺境心指着空着的另一半。
宋钺虽然没有贺境心这种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刚刚才看过的,并且那离奇的溶洞还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所以宋钺画起来倒也不算费劲儿。
等到宋钺画完之后,他惊讶地发现,第二张的溶洞图上,被他画出来的石柱的点,竟然和第一张上面,摆放逍遥仙泥塑像的地方完全重合!
“再来一张。”贺境心将这张画拿到一边,又重新铺上了一张白纸,“之前的大树村还有大禹村,也都画一下。”
宋钺:“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贺境心笑了一下,“你先画,画完了,就有了。”
宋钺只好压下好奇心,在贺境心的口述和比划之下,将这两个村子的大概布局图也画了出来。贺境心的记忆是真的很好,哪怕是很久之前看到的听到的,只消稍微回忆一下,在脑中扒拉扒拉,便能清晰如新地全部想起来。
大树村并非每一家都供奉逍遥仙,大树村村东的那户人家就没有能和逍遥仙结缘。
贺境心指着布局图上的泥塑,“你把这些泥塑连起来。”
宋钺依言照做,等到全部画完,宋钺看着眼前的图愣住了,大树村的泥塑像连起来之后,是一个很完整的脉络,也是干旱的分界点。
宋钺想起了那些立在水流狭窄处的柱子,赫然浮上心头,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不会吧……”
“造神,是需要神迹的,老天爷做不到的事,某个人却做到了,那这个人,便是活着的神。”贺境心淡淡道。
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鬼,若真的有,为何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何好心没有好报,为何善良的人处处受钳制,一个家族里面,老实人好人往往不得善终,反倒是自私自利,没有良心的人活得从容。
若真有神鬼,为何人间处处不平事。
在大树村看到逍遥仙的泥塑时,贺境心便知道这肯定有问题,但供奉了逍遥仙的人家,又的的确确不缺水,没有供奉的,同村的都缺水。花明庭说地下有水脉,一开始贺境心猜测过,这位逍遥仙,莫不是个擅长探查水脉的高人。
但实际上,她还是把人心想的太善良了一些。
有时候,人性之恶,比恶鬼都可怕。
“宋二,你想成为神吗?”贺境心侧头看向宋钺,她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宋钺。
宋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