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1 / 2)

宋钺让衙役把花娘送回去,说好等尸体修复好了再去喊她来认尸。

仵作认识二皮匠,则由他去请二皮匠来。

县衙后院,贺境心坐在石凳上,脑子里反复回想一个问题,田成到底是怎么吊上去,什么时候吊上去,以及如何弄断绳索的,弄断的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绳索去了哪里。

此时,花明庭走到了贺境心的面前,他在石桌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贺大师,在田成掉下来之前,我曾听到了一些声音。”

花明庭的耳朵很好,当时茶楼里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声音太过嘈杂,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在那嘈杂的声音之中,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声音。

“割断绳子的声音?”贺境心有些意外。

花明庭却摇了摇头,“没有,我并没有听到绳索断裂的声音,我当时听到的是有点刺耳的摩擦声,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木头上,用力摩擦之后发出的那种嘎吱声,这个声音之后没多久,田成就从高空坠落,摔死在戏台上。”

“也就是说,那个声音距离老虎出场的时间很近。”贺境心若有所思道。

花明庭点头:“对。”

贺境心之前问过宋钺,那房梁上的痕迹,除了绳子的勒痕,也有凌乱的手印。

“花叔,你陪我再去一趟那家茶楼。”贺境心站起身道,“我得亲眼去看一看房梁上的痕迹。”

贺境心去茶楼之前,让福伯给她拿了一小捆麻绳,和花明庭往外走时,正好看到仵作领着一个脸上有大片麻坑的男人往县衙走。

那男人衣着半新不旧,上面有一块补丁,补丁的针脚有些乱,看起来修补衣物的人并不擅长女红,那衣裳虽然带着补丁,但洗的很干净。贺境心的目光落在那人背在身后的一个木箱,那箱子看起来古朴陈旧,木头因为被长年累月的盘摸而泛着光,看得出来,那应该是个老物件了。

贺境心的目光从箱子上挪开,她注意到了那男人的手,和他一脸麻坑不相符的是,那双手保养的很好,手上不见茧子,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穿着这样一身衣服的人,本不该有这样一双手。

二皮匠。

贺境心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么一种人。

很多人嫌弃二皮匠晦气,毕竟要请到二皮匠的,那尸体多半都是不能看的,要修补尸身,得和尸体近距离待在一起,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去修复,要干这个活儿,须得胆大心细,手还得巧,缺一不可。

愿意学的人少,愿意学又能学的很好的人更少。

是以二皮匠很少,并非是每个郡县都有。

那人应该是自小出天花,毁了容之后,没有办法学的二皮匠。

贺境心大概猜得到,必定是花娘认尸不顺,须得等到二皮匠将尸体面部修复之后,才能确定死者到底是不是田成。

贺境心收回视线,并没有多管这些,她和花明庭又返回了茶楼。

因为出了人命案子,茶楼自然是歇业了,衙役守在外面,不让闲杂人等进去破坏现场。

贺境心作为县令夫人,她告诉守门的衙役,她是替宋大人来复查一下现场的,衙役并没有为难她,恭恭敬敬的把人放了进去。

茶楼里空无一人,里面非常安静,也不知是不是没有人气,还是因为出了命案,走进来的瞬间,贺境心便觉得里面有些凉。

贺境心再次走到戏台上,戏台上田成坠亡留下的痕迹还在,并没有擦去,贺境心蹲在血迹边上,再次仰头看向头顶,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垂下来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帐幔根根分明,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人会特地抬头向上看,若是提前把田成吊在上面,田成那一身黄黑相间的戏服,倒是可以把他完美的融合在那些帐幔里。

田成坠落的位置,正对着的的确是房梁。

“上去看看。”贺境心说着,站起身。

二楼所有的厢房门都开着,应该是之前衙役上来搜查各个包房里是否有可疑物品,一间间打开搜查的。

之前冯丙泉搬上来的梯子还在,贺境心走到梯子前,双手抓着梯子,“花叔,你帮我看着点,一会儿我要是发生点意外,你可得拉住我。”

花明庭:……

“好的。”花明庭还能怎么样呢。

贺境心踩着梯子往上走,走到梯子最顶端的时候,她自然也看到了房梁上的那些灰尘,灰尘被蹭掉了好些地方,房梁上有两处绳索勒痕,还有一些凌乱的痕迹。

但是这个痕迹,好像有点问题。

正常情况下,如果是吊着重物的话,木头上面会留下比较深的印记。

贺境心伸出手指去摸了摸那个印记,然后她发现,这个印记的方向很有意思。

正常的吊着的勒痕,应该是留在上面半圆,下面是完好的,但这个痕迹却并非如此,这个痕迹的方向是竖着的。

贺境心喊了一声,“花叔,你把麻绳递给我。”

花明庭顺着声音的方向,拉着麻绳的一端朝着贺境心的方向抛去,贺境心扬手接住,她将麻绳挂在了房梁上,和房梁上留下的印记重合。

果然,要留下房梁上的这种印记,麻绳并不是向下悬挂重物,而是向左绷直。

“花叔,你顺着这个绳子的力道,往里面走一走。”贺境心又道。

花明庭此时大概猜到了贺境心要做什么。

贺境心是听到他说,在老虎掉下去之前听到过奇怪的声音,她想知道这个声音是怎么来的。

花明庭扯着绳子走进了包房里面。

“现在,花叔,你扯住其中一端,用力拽一下。”贺境心喊道。

花明庭依言照做,很快,因为花明庭的拉扯,麻绳和房梁接触的地方产生了摩擦,因为这摩擦,发出了嘎吱嘎吱的那种声音。

“就是这个。”花明庭确定道,“我听到的便是这种声音。”

贺境心从梯子上走了下来,花明庭将麻绳收起来绕好。

贺境心走进包房,为了进一步确认,她搬来一张凳子,站在凳子上,看到门框上面,的确留有绳子拖过的擦痕。

她将厢房的门关上,门的上面,那印记向下,从印记的角度可以大概推断出,当时扯动绳子的人,个子应该不超过六尺。

贺境心和花明庭从二楼下去,走出茶楼,外面日头已经西斜,时候不早了。

贺境心回到了县衙,她直接去找了宋钺,宋钺此时正在办公房里,面前铺开一张竹纸,上面大概的画了茶楼里,命案发生时的位置图。

贺境心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宋钺这是在用她的方法记录案情。

宋钺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贺境心来了,“刚刚福伯来说,你和花叔又去了一趟茶楼?”

“对。”贺境心走到了书案边上,她将自己查到的新的线索告诉了宋钺。

宋钺听完,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取出下午的时候,主簿他们问到的供词,一张一张翻找,“那间厢房名为惊蛰,惊蛰……有了!”

宋钺翻动供词的手停住,从里面抽出了两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