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2 / 2)

“当时那间厢房里,看戏的客人名叫王明远,另一个是他带着的小侍青竹。”宋钺将那两张供词递到贺境心的手上。

贺境心翻看了一遍,供词上其实没什么东西,二楼的厢房是茶楼的雅间,一般看戏的时候,包房里的客人会坐在外面的回廊上。

贺境心想了想,又道:“翻一下惊蛰边上的,谷雨和春分两间厢房的客人的口供。”

宋钺把那一叠厚厚的口供拿了过来,贺境心帮他一起翻找。

“谷雨的客人……崔廷之,是崔家人啊。”宋钺将那张供词递给贺境心,“和他一起的,是他的友人刘文渠。”

“春分没有供词,要和小二再确认一遍,春分是不是空的,没有客人。”贺境心把所有人供词都翻过一遍,并未找到春分厢房里的客人供词。

此时天色已晚,衙役们除了守夜的之外,基本都下衙了,这些要去确认的,要传唤来问话的,只能明天再进行。

这一晚,宋钺翻来覆去的没能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宋钺洗漱完了,胡乱拿了两个馒头,一边咬一边往前衙去。

如今正是春耕,宋钺这个县令应该领着县丞下乡去劝课农桑,只是现在出了一桩人命案子,宋钺也不能丢下命案不管。

所以在蒋县丞来询问他,派谁去劝课农桑时,他想了想,提出来,让骆修远任空着的县丞一职,由骆修远和许县尉带着胥吏和衙役一起去劝课农桑。

这绝对是个很好的时机,他们刚来上任,对阳直县并不熟悉,而阳直县的各方势力或许会暗搓搓了解他们,但普通百姓肯定不认识他们。

如此,骆修远去劝课农桑,普通百姓便能直接第一时间知道,他们阳直县换青天大老爷了。

宋钺完全不怀疑骆修远的能力,之前在永昌县的时候,骆修远就处理的非常漂亮。

如今,四皇子一党还有谢贵妃那些人,全都凉了,这就意味着妨碍骆修远的障碍都消失了,骆修远在实权位置上积累一些资历,再打磨一番,去参加下一任的会考,绝对不可能名落孙山。

是的,宋钺从没有想过要让骆修远在县丞这个官位上定死,举人可以出仕做官,但上限很低,若无特殊情况,一辈子最好可能也就是县令。

骆修远自然也明白宋钺的好意,他并不会矫情的推辞,直接撸起袖子,收拾了几身衣服和鞋袜,把舅舅托付给福伯照看之后,就下乡劝课农桑去了。

送走了骆修远和许县尉和几个胥吏衙役,宋钺回到了办公房,他拿出昨天拿出来的那几张供词,喊来捕头,让他带人去找店小二问话,除此之外,还要去查,田成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并非上妆状态,到底是什么时候。

王家和崔家那边问话,宋钺打算亲自去。

王家和崔家,乃是这阳直县内的两座大山,都是钟鸣鼎食传承上百年的大世家,若是打发一个捕快去问话,宋钺担心这两家会避而不见,或者甩脸子之类的,就算见着了,能不能问到实话都不一定。

就在此时,有个衙差走进来,“大人,昨天的花娘来了,说是昨天大人说了,让她今日来认尸。”

宋钺点了点头,抓起王家和崔家两家的供词往外走,“是有这么回事。”

花娘今日并未上妆抹粉,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身上那股子风尘劲儿淡了几分,只从她走动时的特殊姿势能看出她并非寻常姑娘家。

宋钺带着花娘走到停尸房外的时候,意外地在这里见到了贺境心!

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的贺境心,竟然破天荒的早起了!

贺境心此时站在一边,看着二皮匠缓缓地将自己的工具一样一样地收回木箱之中。

而停尸床上原本摔得血肉模糊的那张脸,经过二皮匠的一双巧手,如今已经被修复,连凹下去的头骨都被支撑起来。

“你手艺很好啊,你做这行多久了?”贺境心问。

二皮匠愣了一下,这位夫人是半刻钟之前来的,来的时候他正在收尾,她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回夫人的话,小人从小就跟着师傅学本事,他一直带着我做事,三年前师傅老人家去世了,从那时候开始,我便自己一个人做事了。”二皮匠有些拘谨,他低着头,小声回话。

贺境心点了点头。

二皮匠背起自己的木箱子离开了。

宋钺领着花娘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现在,你再认认,这人是不是田成。”宋钺道。

贺境心的目光,落在花娘的身上。

花娘走进停尸房,她的目光落在尸体的脸上,她眼圈瞬间红了,扑上去哭道:“天杀的冤家啊,你说好要攒够银钱替我赎身的,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到底是什么人杀得你啊!”

宋钺和贺境心对视一眼,花娘这个反应显然说明了一点,这尸体的确就是田成。

“大人,您一定要抓住凶手,呜呜……田成他死的太惨了啊。”花娘哭得眼泪婆娑,她转过身直接跪在了宋钺面前,眼中满是愤怒和悲痛,“田成他是个好人,他不该死的这么冤枉!”

“娘子你先起来。”宋钺叹了口气,“人命关天,本官一定会抓住凶手,替死者申冤的!”

花娘红着眼睛,她结结实实给宋钺磕了一个头才从地上爬起来,她眼神中满是难过,“大人,人死之后,入土为安,我能把他带走吗?”

“暂时不能。”宋钺道,“你放心,等到抓住了凶手,你就能带他回去入土为安了。”

花娘得了承诺,不舍地看了田成一眼,只能暂时离去。

停尸房里没了哭声,顿时变得无比安静。

“都说戏子无情,妓子无义,刚刚那个花娘,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宋钺叹了一口气。

“不是有句话叫负心每是读书人,仗义多是屠狗辈。”贺境心淡淡道,“这些话听听就好,好人坏人,并非由身份决定的,有些人有才却无德。”

宋钺和贺境心走出了停尸房,宋钺问:“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因为我想知道,是谁在搞鬼啊。”贺境心冷笑了一声。

无论是第一日,鸢娘在她视线范围内跳河也好,还是昨日,田成在她眼皮子底下坠亡也好——

贺境心有一种非常微妙的直觉。

有人在挑衅她。

贺境心其实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若是这个案子不是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她未必愿意去管。

但是!

偏偏要在她眼前发生。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就像是一条狗好好的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人踹了一脚,那无论如何都得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