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漪好似没有察觉,往中间挤,生生把温行溯和冯蕴挤开,然后整个人霸占住冯蕴。
“手疼不疼?”
冯蕴微微蹙眉,看着通红的掌心。
“疼。”
濮阳漪扑哧一声,“夫人今日让我大开眼界了。”
冯蕴:“是吗?”
濮阳漪嗯声笑道:“还以为你温柔贤淑,不料骨子里这么泼辣,还有点疯……”
冯蕴微微一笑。
温行溯在店前停下脚步。
“腰腰,我不跟你进去了。”
他指了指议馆,“我还有点事。”
冯蕴猜到濮阳漪在,他觉得拘束,笑着点了点头。
濮阳漪却很是失望。
“这就走吗?还想找机会跟温将军喝上两杯,切磋切磋呢?”
她大胆热烈,那双眼睛没有半点含蓄,放肆地在他身上打量。
这和温行溯在台城见到的世家贵女,是浑然不同的。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尴尬,拱了拱手,行个歉礼,便匆匆离去了。
濮阳漪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笑。
“夫人的大兄,很有意思。”
冯蕴侧目瞪她,“别霍霍他。”
濮阳漪翻个白眼,小声道:“这叫欣赏、爱慕。你以为我是李太后么?”
她当然不是李桑若。
但温行溯更不是宋寿安或者韦铮。
冯蕴道:“我大兄很是洁身自好,没有侍妾没有通房,至今仍孑然一人。我未来的嫂嫂,有福的。”
濮阳漪眨个眼,勒紧她的胳膊。
“你看我长得像你家嫂嫂吗?”
冯蕴:“不像!”
濮阳漪:“不够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笑。
回了屋子,冯蕴让南葵将店里好吃的都给濮阳漪端过去,然后自去办事,把丛文田和邢大郎等人叫到后房。
账簿都摆在桌子上。
她以极快的速度浏览一遍,然后合上账本,说到今日引发争议的“糖葫芦”。
“文田叔,你说我在鸣泉镇开个制糖工坊如何?”
丛文田吓一跳。
“夫人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冯蕴笑了下,“糖是好物,吃了心里甜。”
丛文田:……
冯蕴道:“让人愉悦的食物,不该成为稀罕物。这世间如此凉薄、糟污,没有好吃的糖,该有多难……”
她抬头,双眼笃定带笑。
“我想让糖,成为人人都吃得起的食物……”
丛文田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不是他说,这位夫人的脑子也太天马行空了,要的东西实在有点多。
云川搞石墨、在涂家坞试做高炉炼铁,安渡的农具坊,玉堂春、制衣坊,如今有鸣泉镇数百亩地和这些铺面……
她的摊子铺得有点大了。
多头并进,需要太多精力……
男子尚且会疲累厌倦,她一个妇道人家,背靠大将军,不该早些诞下麟儿,相夫教子吗?
何苦劳累折腾这些?
丛文田不解。
冯蕴也不便多说。
更不会在这时告诉他,她要的糖,不是市面上那种纯度不高,色泽不够漂亮的糖。
她要做的是更精细更好吃的糖。
“坐下说话吧。”
她将带来的图纸给丛文田。
“文田叔手头的店面建好,先歇一歇,我们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工坊建起来。我想好了,鸣泉镇剩下的土地,明年开春,全都用来种甘蔗。”
“种甘蔗?”
“这里的土质,适合种甘蔗的。甘蔗用来制糖,鸣泉镇水陆交汇,以后会有好销路……”
丛文田看着图纸,发出疑问。
“夫人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冯蕴微微一笑,眼里流露出雾气。
“家母当年携五千书卷嫁入冯家,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呢。要不是战乱,书籍遗失甚多,我会拥有更多本领的……”
丛文田感慨不已。
“夫人已是一本行走的万物宝典了。再多些本事,便该不容于世了。”
行走的万物宝典?
冯蕴不免失笑。
“文田叔过誉了,我是活到老,学到老吧。”
丛文田没有怀疑什么。
世家大族垄断书籍,也就垄断了知识,他那点手艺,是跟涂家堡的老匠人学的,到了冯蕴跟前,他才有豁然一亮,得遇名师的感觉。
有机会,跟着能耐人学点东西,那就好好钻研技艺,不要问东问西。
丛文田拿着图纸走了。
冯蕴又交代了邢大郎一些事情,出来便找上濮阳漪。
“吃好了吗?我们回信州吧。”
濮阳漪有点舍不得走。
“不等你大兄回来一起走?”
冯蕴瞥他一眼。
“你晚上不是还有夜宴?”
“大兄去吗?”
“你去问李太后可有邀请?”
濮阳漪感慨一声叹气。
“没有大兄,实在百无聊赖啊。”
冯蕴似笑非笑地看她,双眼黑漆漆的,不起波澜。濮阳漪摇摇头,连叹几声无奈,让冯蕴给塞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