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厉害。明天我带你上树掏鸟蛋去。”巴冷手上不停翻动烤鱼,小脸被火堆烤得红扑扑,“你说,你爷爷和我爷爷他们天天砍树做什么?又不砍掉。”
“阿公想试试,能不能做出沉香。”
“沉香是什么?很贵吗?”
“应该吧,””郑源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知道沉香是香中阁老,可以调和诸香。
“撒卡勒说,爷爷这是乱来。”
撒卡勒是巴冷的哥哥,郑源进村的第二天见过一面,个子不高,大概是日间劳作的原因皮肤黝黑,就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郑源有点怕他,好在这两天正忙着和村里其他人一起收割作物,没机会见面。巴冷说,他很厉害,就是脾气不怎么好,私下里老是跟爷爷吵架,说不该让郑源阿公进村子。
“为什么?”郑源不解,虽然对阿公做的事一知半解,可是直觉他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他说,就不该把土地卖给外人,咱们鲁凯族世世代代种地、打猎,爷爷这是把祖先的传统丢了。”
“可是,听阿公说,那些把树砍了卖给外面的人才是丢了本。”
“爷爷说,以前日本人来的时候大家还能拿起枪打游击抵抗,怎么现在,山下的人就知道吵来吵去了呢,没有人在意我们原住民。”
“我也不懂了,”郑源和巴冷叹气,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两个小女生,不明白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单单以是非论黑白,有的时候,巨大的利益面前,连根在哪里都能忘得一干二净,更何况是祖宗那点儿事。没有会在意溯源本流,跪得太久了,早已忘记了站直腰是什么样子。不仅自己当奴才当得心甘情愿,甚至妄图洗脑年轻人,制造对立以掩饰社会问题,谁在乎老百姓所求不过是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都是棋子。
“对了,今天看到村子里大家全在,他们在忙什么?”
“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巴冷拍额,赶紧扑灭火堆,拉着郑源就往村里跑去。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村子中间的大广场,此时,这里架起一堆木块,大人们正往里搬运各种罐子和器具。
“这是做什么?”郑源好奇瞪大眼睛,明明早上路过的时候,这里还是空旷一片。
“丰年祭啊,”巴冷甩动双臂,膝上短裙随着身体韵动轻轻漾起。
“丰年祭是什么?”
“就是。。。”巴冷撑着脑壳,努力组织语言,“丰收了,庆祝。”
天边落日还未完全躲进山头,月亮刚刚现出身影,广场上的篝火燃起,村子里所有人全在了,齐齐聚拢。
不知是谁,率先唱了起来,那声音,好像丛林里跳跃的小鹿,纵起、肆意,自由自在无所畏惧。
有人附和,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声音汇入,广场上所有声音合作一处,腾空而起,像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鹰,骄傲扇动羽翼,俯瞰身下茂林。风吹林动,树叶声沙沙附和,与山风合吟,与山泉共歌,自然万物成为了歌声里的旋律。
郑源听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那声音很近似乎又很远,像是隔着千万的时光,庚古未变的吟唱。
火焰渐盛,村里所有人齐声高歌,一起跳着、唱着,庆祝这一年的丰收季。
郑源清晰记得,巴冷拉着她,跳舞的样子,笑得开怀。
那个时候,是她最快乐的时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