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廊前
直到,那天,看山发呆、望水兴叹的郑源遇上佩文。
那时候,她还不叫佩文,她的名字是巴冷。
巴冷刚从山下回来,放暑假的她,跑去当地食铺店打工半个月,刚结束零工。
巴冷远远见着郑源便热情挥手,一路小跑过来,“你就是圆圆吧,早就听爷爷说你要来了。”
郑源曾听阿布爷爷提起这个小孙女,脑子聪明爱读书,所以早早下山去城里学校,长假才能回来。大概是山下读书的原因,巴冷的台语说得很好。
郑源看着眼前女生,个子与自己一般高,小麦肤色,原住民特有的深邃眼眶高挺鼻梁,只是嘴唇厚些,笑起来露出两排珠粒般的牙齿整整齐齐。
两个小女生年龄相仿,巴冷又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拉着郑源聊东聊西,不过一会儿就混熟了。
郑源看着巴冷换上民族服饰,上下两节的短装打扮,齐膝百褶小短裙,头上戴一朵布做的百合花,夸道,“你这样穿,真好看。”
“好看吗?”巴冷低头看自己这身装扮,山下的小孩可不这么觉得,只觉得好土。
郑源抚过鲜丽刺绣布满衣襟,忍不住赞叹,“当然了,这些刺绣充满生命力,热情得好像是山里随意绽放的花儿一样。”
“你真会夸人,”巴冷拉起郑源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刚走两步,巴冷突然停下,蹲下身一把扯开郑源脚上穿着的凉鞋系带,抬头冲她一笑,“这个就别穿了。”
郑源不明就理,老老实实脱下鞋,像她一样赤脚踏上石板路。一开始,赤裸足面接触凹凸不平的石面,有些手足无措的陌生感。足间不适带来的身体触感像是被迫抛弃本我世界的自己,走了一会儿,石面和肌肤的摩擦,砂石带来的微刺感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世界重新建立联系的新奇感。
巴冷拉着郑源,一路向下,朝村子出口跑去。少女赤足踩下的脚印落在石板路上,它们经历千万年时光挤压终于成了坚韧强硬的样子,直到某一天被人开采挖出,劈成薄薄一块块,沉默的看着上方每一位路过的人,数百年的岁月就这么一如既往的过去,好像,流淌而过的时光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巴冷顺手从路边院子里拿两根木质长叉,一把给了郑源,一把自己拎着。
两人跑出村落,寻一条小路,下到河边。
河流的上游,山石还没有经历时光的冲刷,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大块头胡乱堆叠,哪里舒服便躺哪里,无奈的河水只能尽量盘绕,小心翼翼从各个石头缝里钻出。
偏偏在这处山坳,无数块山石挤作一团,堆出一条天然大坝,突围不成的河水集聚成一汪小潭。
巴冷脱下鞋,踩上高低不平的石块,走到河边,冲郑源招手,“来呀。”
“这是做什么?”
“抓鱼啊。”
“鱼在哪?”
巴冷举起手里鱼叉,冲旁边水潭努努嘴,“这里呢。”
眼睛紧盯水面,河水清澈鱼儿身影无所遁形,巴冷快速掷出鱼叉,“哗”的一声拎起,鱼叉尾部,一只巴掌大的鱼儿犹在奋力摆动鱼尾。不过一会儿,水潭边甩上好几条摆尾小鱼。
巴冷收起鱼叉,从随身小兜里掏出小刀,利落的刮皮开膛,顺便安排郑源四处寻些枯树枝来。
树枝穿过鱼腹,架一个小叉,放火堆旁边烘烤。
“你真厉害,”郑源双手撑腮,看巴冷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