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布巾遮面,也知道是两个官员,于是乔茂假做不认识陈望躬身作揖道:“不知三位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辛章问道:“你是掌柜吗?”
“小人乔茂,正是此商铺掌柜,大人有何吩咐?”
“这三味药材你们商铺有多少?”
“回大人十几日前有朔方客商因欠敝商铺皮毛货款,拉来四十三车中草药暂压在此,约定过冬后再拿钱来赎。”
陈望问道:“乔掌柜,这些中草药抵多少货款?”
乔茂命店伙计拿来算盘,快速地算了一下,躬身施礼道:“回大人,差不多得有九百三十万余新泉钱,合金七百余斤。”
注:公元313年,张轨采纳索辅的建议,铸造了铜钱。“钱遂大行,人赖其利”,促进了经济的发展。1983年在陕西出土一枚张轨铸行的“凉造新泉”,径1.8厘米,宽0.65厘米,厚0.1厘米,重1.5克。类似西汉小五铢。此钱极为罕见,传世总共约40余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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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放下鱼腥草,又拿起甘草和蒲公英,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对张大奕和辛章道:“这三味药还算新鲜,也较干燥,应是今春晒好的,可用作我们治疗肺疾。”
张大奕和辛章根本不懂,装模作样地拿起来,学着陈望的样子嗅了嗅,掂了掂份量,一起点了头。
“这样,乔掌柜,我们出金一千斤收购了你库房里所有的这三味中草药,意下如何?”陈望问道。
乔茂忙拱手道:“大人,万万不可啊,客商只是一声周转不便,再三叮嘱小人将中草药留住,待明春——”
“大胆!”辛章怒斥道:“如今疫情形势如此严峻,姑臧百姓痛苦不堪,官府征用,平价给你就算不错了,广陵公给你加了钱,你还在此聒噪!”
“小人商铺一向讲究信誉,不是为了钱,大人明鉴啊……”乔茂一脸委屈地道。
张大奕一脸严肃,用不容置辩的口吻道:“乔掌柜,特殊时期,勿再多言,明日我们派人来取。”
“是……大人。”乔茂只得躬身施礼道。
陈望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我看他们院子甚是宽敞,这里离灵光寺也近,就在此商铺院内设上十个八个的领取点,让姑臧患者家属凭‘疫临’条子来此领取,回家熬汤服用,在灵光寺和演武场的重度患者,由官差凭条子统一来此领取即可。”
“也好,也好。”张大奕手抚短髯,点头附和道。
陈望吩咐乔茂道:“乔掌柜,你带我们三人进去看看仓库。”
“是,是,三位大人里面请。”乔茂躬着身子,一边伸手做了向里面请的手势,一边向院内走去。
院子占地得有一亩多,东面有几个高耸十几丈由青砖砌成尖顶建筑,乔茂带着三人打开木门,走进去后,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夹杂着草药味道扑鼻而来,只见麻布袋子堆如高山。
陈望面露喜色:“这真是天佑凉州啊,有这些草药在此,姑臧有救了。”
张大奕和辛章听陈望这么说,也是一脸欣喜。
陈望转身对乔茂道:“乔掌柜,将此库封存,任何人没有‘疫临’的条子不准私自挪用。”
“是,大人!”
辛章拿着官架子,高声道:“晚上派人看好,严防走水,如有半点闪失,绝不轻饶。”
“是,大人,小人记下了。”
乔茂连连作揖道。
陈望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对跟在旁边的张大奕、辛章道:“我有八名随从,今晚就安排他们过来居住,这些东西可是救命的,万万不能有所差池,明日他们负责登记发放。”
“是,广陵公,但……一千斤黄金是不是有些……”张大奕一脸狐疑,皱着眉头道。
陈望摆手道:“伊吾侯差矣,我还记得在太和四年时,肺疾猖獗时江东都卖到了一两黄金兑五两鱼腥草,你看这仓库里的三味药材差不多得有个十几万斤吧。”
张大奕暗暗咂舌,叹息道:“唉,这三种草药,平日里几枚铜钱就足以买到,现在倒成了和璧隋珠一般贵重。”
陈望上了坐骑,淡淡地道:“这就叫情随事迁,食玉炊桂,水涨船高啊,如果这一千斤黄金能换来姑臧官绅黎庶的性命,那也值了。”
张大奕和辛章无可辩驳,因为乔掌柜的态度很明了,人家还不想卖与官府呢,是自己强逼着他卖的。
三人回了“疫临”,陈望给两人做了分工。
张大奕负责筹备钱款,坐镇“疫临”临机处理日常工作,辛章率军兵负责巡逻城内,自己则在城北、城西两大隔离点帮助医师们救治感染肺疾者。
这个安排令二人心中窃喜,他们尤恐自己接触病人被传染上,这下放心了。
接下来几日,陈望开始忙碌起来,源源不断地病人被送到了演武场和灵光寺,包括凉州各郡上个月曾经到过姑臧的人士也从四面八方涌来。
两处隔离点人满为患,陈望只得写条子给盖上“疫临”的章,让许多轻度患者去乔记商铺领药,自行回家隔离并服用。
隔离人员男女老少众多,他们的吃喝拉撒,消毒、用药情况都是陈望操持,令他疲惫不堪。
但眼看着疫情已经被在十几日之后渐渐由盛转衰,渐渐有了遏制之势。
老弱妇孺得到了及时治疗,也让他倍感欣喜,干劲十足。
而广陵公陈望的名气也随着日益高涨,百姓们视他为救星,初愈的人们无不千恩万谢的拿着他亲笔写的“疫临”条子取药回家。
这天中午,陈望正在巡视灵光寺大院内外众多帐篷里的患者,忽然看见一名骁骑营随从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陈望微微一怔,以为乔记商铺的药材不够了,遂问道:“有何事如此惊慌?”
“禀,禀平西将军,大事,大事不好了……”
“快讲!”
“您,您快去看看吧,秦,秦二杀人了……”
“啊?”陈望一愣,紧蹙双眉,赶忙问道:“为何杀人?你慢点儿说。”
骁骑营随从喘息了一会儿说道:“有人没拿您的‘疫临’条子,就来取药,秦二不给,那人异常蛮横,率人哄抢,并辱骂殴打秦二,秦二只得还手,没想到那小子不禁打,被秦二一拳打在胸口,竟然死了。”
“哦……”陈望心道,这问题也不大啊,自己的五道律令颁布的明明白白,姑臧城内都十几日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发放药品,谁人这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