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胜谯转过身来时,郗恢指着远处站也不是,躬着身子也不是,尴尬的陈望低语道:“他……”
“哼,”陈胜谯冷哼一下,脆声道:“让他在那躬着吧,还有脸起来吗?”
“小弟哪里做错了吗?”陈望不敢起身,依旧躬着身子施礼道。
“哪里做错了?当着阿乞和振儿要我说嘛?那你的脸面往哪搁?”陈胜谯不住地反问道。
接着回头又看向周全,笑吟吟地道:“周兄,别来无恙?”
周全报以微笑,欠了欠身子,出了大堂。
郗恢忙吩咐骁骑营亲兵看茶,然后紧跟着周全后面走了。
看看堂上没了旁人,陈望直起身子,苦笑道:“阿姐……我——”
“你什么你?不是你干得风流韵事,我能千里迢迢从竟陵赶来?就不能干点正经事情,又让我来给你擦屁股!”陈胜谯手指着陈望,大声斥道。
她的声音清脆嘹亮,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上飘荡,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陈望看了看四下,近乎哀求地低语道:“阿姐……您小点儿声……”
“怎么?现在倒是顾及你刺史大人的脸面了?做那苟且之事时,为什么不顾及!”
“这个……阿姐请听我解释嘛……”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如今位高权重,掌一州雄兵,就开始管不住下半身了?”
“您先听我说,此时说来话长——”
陈胜谯伶牙俐齿,滔滔不绝地道:“宁康元年,我怀着五个多月身孕,从竟陵赶回建康,就给你摆平了法慧和令姜之事,一个大晋第一美女,一个大晋第一才女,皆是我闺中密友,无不才色俱佳,你仍不知足,还有脸来信给我,已经十年了,真是贼心不改。”
“小弟给您写信,不便详尽,其中有许多难以描述之言——”
“难以描述?”陈胜谯打断了陈望的话,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陈望怒喝道:“怎么个难以描述?莫非你还要将在外面的云雨之事说来我听吗?”
真是两个孩子的妇人了,说话无所顾忌,陈望脸腾地红了,刚要继续辩解,却见呼延珊带着陈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呼延珊怯生生地站在屏风旁低声问道:“夫君,你和谁在争吵?后院听得一清二楚。”
“阿珊,啸儿,快快拜见阿姐、姑母。”陈望急忙招手道。
呼延珊手牵着陈啸,来到陈胜谯面前,屈膝施礼道:“妾身拜见阿姐。”
陈啸则行了跪拜礼,叩首道:“啸儿拜见姑母。”
作为名门闺秀的陈胜谯压抑住了怒火,缓和了脸色,降低了语调,但语气仍有些冰冷地道:“起来吧。”
呼延珊和陈啸起身后,陈胜谯上下打量着母子二人,嘟囔道:“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随即又问道:“你就是阿珊,你叫陈啸?”
“是。”呼延珊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似的垂首道。
陈胜谯起身,向后堂走去,边走边道:“我们去后堂说话吧,给刺史大人留些颜面。”
陈望朝呼延珊吐了吐舌头,一起随着她去了后堂。
走进后院,陈胜谯边四处打量边对身边的桓振感叹道:“振儿,母亲自小就是在这儿长大的,离开时才十一岁,你外公那时还在。”
说着,抹起眼泪来。
陈望在旁劝慰道:“阿姐节哀,如今三弟也已经官居五品,二弟,大娘和你都相安无事,身体康健,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也会高兴的。”
“哼,父亲在天之灵看见你能高兴的起来吗?家事都无法安抚,一州或者数州之事如何管理?”陈胜谯白了陈望一眼,上了后堂,居中坐下。
陈望和呼延珊分坐左右。
“你给我写信,你那两位夫人也给我写了信,真是观者流泪,闻者伤感啊。”陈胜谯擦拭了脸上的泪水道。
陈望和呼延珊相对无语。
陈胜谯对桓振道:“振儿,去跟你……”
又问道陈望,“啸儿生于何年?”
“生于太元元年二月十九。”
“比振儿大了一岁,”于是对桓振又道:“振儿,随你兄长去院里玩耍吧。”
“是,母亲。”桓振像个小大人似的,躬身一揖,拉着陈啸的手去了中院。
待他俩下去,陈胜谯长出了一口气,稳定了心神,左右看了看陈望和呼延珊沉声问道:“说说吧,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望就将当年从谯郡赴凉州之事一一道来,一路被天师道尾随,两次暗害,险些丧命于紫气临酒肆,漫天黄沙狂风从悬崖跳下,遍体鳞伤,幸亏呼延氏一家把他救回堡内,得以逃脱性命。
最后又在他们的帮助下找到了周全、顾恺之等人,才得以重逢。
临行前那晚,自己喝醉了酒,也不知什么情形,就稀里糊涂做了那种事情。
最后他低语道:“这些事情你都可以问老周和长康二人。”
回想起当年紫气临酒肆的血腥厮杀,呼延珊心有余悸,又想起和陈望在呼延堡的短短几个月,更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禁不住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陈胜谯听得是惊心动魄,面色紧张,待陈望说完,捂着胸口道:“哎呦,吓死我了,老弟,那么个小酒肆挤进了三百多人,即便是血水也能把人淹死啊。”
“我和纪锡、长康三人不会武功,如果不是老周、处之等人还有他们兄妹俩拼死搏杀,你再也见不到老弟啦。”陈望低头叹息道。
陈胜谯从怀里拿出一块帛巾递给呼延珊,柔声道:“阿珊,还望休要怪罪于我,阿姐实是不知情,你是欣之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颍川陈氏一门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