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端一听父亲有意了,凑近了小声说道:“运河边的李家,他们那个痨病鬼儿子,再找一个属猴的女子冲喜呢,反正素心身子也不好,两人对冲一下,说不动都好了。”
钟硕闻言上下打量着儿子,哼了一声,“这是许了你多少好处?你把自己妹妹都卖了。”
钟端涨红了脸,“怎么算卖呢,那李家家境可不错,跟咱们比,那可真是天上地下,素心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两人正说着话,赵氏烧好了晚饭,正要去叫钟硕父子吃饭,瞧见西厢里黑乎乎的,就走了过去。
“素心,怎么不掌灯啊?天儿都黑透了。”赵氏推开西厢的门,摸索着进去想要点灯,脚下突然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吓得她大叫了一声。
钟氏父子听到叫喊声,忙起身来到东厢,两人点了灯才发现赵氏跪倒在地,旁边是已经昏迷了钟素心,她面如金纸,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件旧夹袄。
钟硕一见那件棉袄,知道素心必是发现丢了银票,急火攻心昏倒的,他心里发虚,赶紧指挥儿子把钟素心抱到床上去。
赵氏回过神来,嚷着要去请大夫,钟硕一把拉住了她,“请什么大夫?!你有钱吗?!她这是老毛病了,睡一夜就好了。”
一旁的钟端既担心钟素心醒了,出嫁纪家要嫁妆银子,又担心素心不醒,自己想赚李家那一注卖身钱就赚不成了。
不过他也赞成他爹的看法,素心身子本来就不好,没必要多花银子。赵氏做不了主,只能给素心盖好被子,出去伺候钟家父子吃饭。
夜半时分,钟素心幽幽醒转,她头痛欲裂,骨头缝里都在酸痛。
她浑身发寒,忍不住哆嗦着将身上的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可是不管用,身上还是好冷冷好冷。
钟素心忍着疼痛,下了床,摸索着点了灯,把柜子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到了床上,铺在被子上面,希望能稍微暖和一点。
油灯的油不多了,豆大的光摇摇晃晃的,钟素心盯着那点微光,眼前仿佛出现了爹娘的样子。
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年轻,爹爹爽朗的笑着,娘温柔的弯着嘴角,两人一起在向她招手,“素心,快来,来爹娘的怀抱。”
钟素心伸出手,想抓住那双伸向她的手掌,可是抓了空,她茫然四顾,油灯燃尽最后一点灯油,咻得灭了,室内顿漆黑一片。
钟素心喃喃的叫了一声:“爹,娘。”
四周寂静无声,钟素心觉得是不是自己喊得声音太小了,爹娘没有听到,她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爹!娘!”
赵氏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西厢钟素心在喊着什么,忙捅了捅身边的钟硕:“素心好像在喊什么呢,要不要去看看?”
钟硕不耐烦了翻了个身,“我就说她没事吧,看什么看。”赵氏嘟囔了几句,“反正是你的亲侄女,不看拉倒。”也裹好被子继续睡了下去。
钟素心接连叫了几声爹娘,声音渐渐小下去,她盯着窗子,天怎么还不亮呢?天亮了,舅舅家就来人接她了。
第二日一早,赵氏起床烧水给男人洗漱,见西厢一直没动静,就走进去看了看。
钟素心的床上堆满了旧衣服,赵氏翻开衣服堆,在里面找到钟素心的小脸,白里泛青,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一直盯着窗外的方向。
赵氏心中闪过不祥预感,伸手摸了摸钟素心的脸,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喊。“来人啊……素心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