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睿想不明白,要说流晶河上的新曲,宫中乐师不可能不去请教,学来唱给权贵听,毕竟不是每一个官员都能不在意仕途,去那等烟花柳巷放浪形骸。
“这曲子叫女儿情。”
“女儿情?”
“话说此去西方千里,有一個只有女子的国都,名叫女儿国,有一僧人心系众生,要经女儿国去往西天拜佛求经,当时女儿国国主一见倾心,欲同僧人鸾凤和鸣,锦瑟共好,岂知僧人一意向佛,无心欢爱,最终舍了女儿国主向西而去,而这首曲子,便是那位女儿国主所做。”
李云睿心生哀绪,面有悲苦,喃喃自语道:“世上……竟有这种国度?”
“呵……呵呵哈。”楚平生捧腹道:“你还真信了?我骗你的。”
“你!”
她突然间扬眉嗔目,怨气翻腾,白如玉,嫩如笋的手抓住他的衣领,神色激动地道:“你为什么不杀他……为什么不杀他!”
这个疯女人,明明刚才还很平静,很悠闲的样子。
“杀他?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还没玩够呢。”
“你不杀他,他终有一日要杀了你。”
楚平生握住她的手腕,缓缓拉开:“那二皇子呢?听说范闲交给李云潜的证据里,你与二皇子关系匪浅啊。”
“如果我说他派人伏击你的事,我不知道,你信吗?”
“……”
“谢必安和范无救若杀了你,婉儿岂不是要嫁给范闲?我还没那么蠢。”
“是么?那如果我要杀的人是李云潜呢?”
“!!!!!”
李云睿内心巨震,往后退了半步,用震惊中带点骇然的眼神看着他:“你居然想……杀……他?”
“我与他,总要死一个的,事到如今,你还参不透么?”楚平生笑眯眯地道:“李云潜给叶家下了好几道旨意,叶流云却置之不理,他……是你按住的吧?”
“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说在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掌握叶流云的行踪,也就是你了,长公主,也是君山会的大金主。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做缩头乌龟的?”
过去好一阵子,李云睿才幽幽说道:“缩头乌龟?那是以前,在你师父杀了叶完后,他就不是了。”
“所以他现在京都?”
“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真不知道。”
楚平生勾住她的下巴一抬:“丈母娘,你一边给李云潜使绊子,一边又不想看他垮台,这心思还真是矛盾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不然林若甫怎么会把你描述成一个疯子,不然你怎么会把李承乾当做他的替代品?”楚平生拇指轻划她的红唇:“小白脸,好玩儿吗?”
李云睿感觉头都炸了,又往后退了一步,小腿磕到长榻边缘,嘤咛一声,软倒其上,露出裙底诱人的曲线。
这些事情,他……他怎么都知道?
“走吧。”楚平生懒洋洋地说完,伸了个懒洋洋地腰,活动一下脖子,朝着亭外走去。
“去哪儿?”
“回京都。”
“我已经被陛下逐出京都。”
“他的圣旨在我面前就是个屁。”
楚平生垮鞍上马,看着北边说道:“陛下也是的,大儿子明日要跟北齐大公主喜结连理,这时把亲姑姑赶去封地,太无情了吧?满朝文武也不说拦一拦,林若甫和秦业这俩孙子怎么带头的,明日早朝我得好好参他们一本。”
话罢回头,冲她眨眨眼:“想不想看李云潜气急败坏的样子?”
李云睿站在亭下,檐上的积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头上,打湿了不冠不戴,盘在脑后的长发。
啪嗒。
啪嗒。
细雨开始变大,湖里的荷叶乱颤不已,然后传染了她。
“呵……呵呵哈……呵呵呵哈……呵呵呵呵哈……”
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这一幕看得车辆周围站着的奴才心生好奇,却又不敢多嘴。
李云睿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冒着渐大的雨势,跑到楚平生身边,任他拉着手往上一拽,裙裾飞扬间坐进他的怀里,把头枕在男人的胸口细打量带着一抹雨雾的眉眼。
那马长嘶一声,拔蹄向北,望京都城而去。
车夫和婢女们面面相觑,搞不明白发生何事,这信阳封地,还去不去了?
一个时辰后。
李云睿站在原本属于宁阳郡主,现在悬挂“楚府”匾额的大宅院门前。
一路疾驰,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裙,她却一点不在意,怔怔地瞧着那块匾。
“真没想到,这房子……竟是给我自己修的。”
李云潜把她逐出京都,广信宫自然是不能去住了。
楚平生暼了斜对面兵部尚书府后院静轩二楼一眼,冷冷一笑,将马交到仆人手里,走到李云睿身边。
“进去吧,先把衣服换了。”
“你确定那位北齐圣女不会打翻醋坛子?也是……”她似笑非笑地道:“整个京都城的人,谁不知道西胡大宗师的徒弟是个好色山大王。”
“……”
楚平生懒得理她,当先往府里走去。
“你难道不奇怪,我是怎么说服自己跟你回来的吗?”
“怎么说服的?”
“他若死了,皇帝是我的女婿,你若死了,皇帝是我的兄长,反正两个人我都得不到,那我就谁都不帮,在一边坐着看戏,岂不快哉?”
“你果然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