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也没说谎,疼,是真的疼。
“梦魇了?”即墨苍毓把她放平,自觉地又拿上药膏开始抹起来。
凉飕飕的药膏很快起了效果,沁香入鼻,同时安抚了伤口表面上的灼热躁动之意。
“嗯……”花不执拼命的挤了挤眼睛,恨不能将眼泪收回去。
从不爱哭的她,咋的就难得哭过一次,便像开闸了的洪水似的,没完没了了呢。
她吸了吸鼻涕,觉得有些丢脸。
最丑、最不堪的样子,真是全被他看了个够啊。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随即她仰面朝天地平躺,神识放出内视体内筋脉是否有损,在察觉并无大碍,依旧在缓慢接续后,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安心了些。
只是,那眼底的空洞和茫然,到底是藏不住了。
“梦到什么?”
即墨苍毓一边擦拭手指收起药膏,一边帮她把衣袍盖好,若无其事地问道。
“打怪兽!”花不执敷衍了一句,侧眸看向他,“我咋觉得又饿了呢,你睡了吗?别一直守着我,这个山洞挺安全的,你也睡会吧,这段时间应该很累了。”
即墨苍毓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她竟会想到要关心自己,遂扬起唇角笑了笑,看着像个大男孩,心思澄澈的那种阳光大男孩。
与他过往的阴狠邪魅形象,真的是挂不上半点儿关系。
“我眯会儿就好,你还要养上许多天呢,有的是时间慢慢休息。”
“王府不忙吗?你要是有事要做,就去忙你的,十天后记得回来接上我就行,如何?”花不执并不是想赶他离开,只是觉得他应该很忙的,不想耽搁他的事情。
“无妨,墨金他们能好好处理。我就当给自己放个假,陪你在这有山有水的地方,好好歇歇~”即墨苍毓难得轻松的笑道。
“也好,你们这些所谓高人啊,就是整日奔忙。总该放松放松才是,反正我只能躺着也无法动弹,你乐得多休息休息,伤还没好利落吧?”
“没事儿,皮外伤。”
“等我能动些了帮你涂药啊,你这药真是极好呢。”
花不执笑意温柔地看着他,火光摇曳,晃得她们彼此的眼睛格外明亮。
再加上她刚哭过不久,氤氲潋滟间又多加了不少柔美和脆弱。
他看着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追问,问,她也不会说,倒不如遂了她的小心思。
即墨苍毓无意识的将大手搭在她肩头,有节奏的轻拍着,像家中长辈哄小孩子睡觉似的。
还真挺有用,花不执很快又睡着了,睡得很安心。
后面十来天,他们就没心没肺地开心着,吵闹着却又温馨的渡过。
花不执在第五日的时候,逐渐可以动动手脚,甚至可以被即墨苍毓扶着靠墙坐下。
自此她便多了项娱乐,就是每天都会在午后时分,被即墨苍毓抱出山洞,靠着洞口的一棵巨大古树而坐。
过过风,看看仍旧昏暗的天空,和少见的几缕阳光。
这个山谷真是完全符合‘极阴地’一名,仰头望去就一片灰蒙蒙的烟雾缭绕,终年看不到多少阳光。
但她依旧觉得是极好的,总比一直黑沉的山洞里好了许多。
她就这样坐在树下,坐在湖边,看着即墨苍毓时不时扎入湖中捕鱼,或是攀上附近山壁摘果子。
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提起什么时候上山,什么时候回去。
仿佛两个寻常百姓家的小情侣,无忧无虑的开心过着。
无极山巅的悬崖底下,只有她们二人,日出开吵,日落而闹。
花不执会嫌弃即墨苍毓抓不到鱼,即墨苍毓会嫌弃她不会手工活,连靴子都没法替他补好。
花不执会帮他生火,同时还总是羡慕嫉妒的,嚷嚷着火属性的便捷之处,即墨苍毓会每天帮她涂药,扶着她缓缓运动康复。
花不执会大口大口的开怀吃肉,因为那些都是即墨苍毓捕回来的。
即墨苍毓会扬起明媚的笑脸看着她吃得开心,自己独自喝酒喝得畅快。
这里没有战王殿下,没有英雄榜高手,没有花家大小姐,没有千年难得一遇的御灵师。
她们——只是花不执和即墨苍毓。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谐和美好,美好到差点令花不执忘了今夕是何夕,也差点忘了——她们,原来不只是花不执和即墨苍毓。
简单却幸福的日子,一直延续到第十一日上午。
即墨苍毓抿着唇,手背在身后,脸色阴沉的从洞外走回来,没了那阳光明媚似小太阳般的微笑。
花不执知道,她们该回去了……
“喏,给你的!”即墨苍毓踌躇着,摊开手掌,掌中赫然放着个红宝石雕刻的小狐狸。
栩栩如生可爱至极,却,又有点粗糙。
“你刻的?”花不执欣然接过,放在手中微笑着仔细打量。
“嗯,是神兽晶核所制,你留着!”即墨苍毓拧巴着闷哼。
视线飘忽的甚至不敢看她一眼。
良久的相对无言后,他长叹一声,道:“王府传信,我该回去了。”
“好。”
花不执将小狐狸妥善收回手心,放入袖袋里,她缓慢起身,僵硬地朝他走了两步。
花不执歪头微笑,眨了眨眼,“能把我送上去吗?”
即墨苍毓敛眸低语:“自是应当。”
她继续笑着,云淡风轻如常:“那便走吧……”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藏在袖中,蜷了蜷:“小执,回去帝都,要不要跟我回王府?毕竟流言蜚语……”
花不执笑靥如花,生硬地反手穿过他的腰间,轻轻拥抱住这个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像是抱着个易碎的瓷娃娃,小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他的后背。
她将脑袋靠在他的颈窝,淡淡的开口。
“不了王爷,小执亦如曾经,还望王爷见谅。能得王爷十多天悉心照料和陪伴,山水一程,花不执何其有幸!”
她们该回去了,该回到原本的轨迹中去。
这十多天不过是短暂的给彼此放了个假,终不过恍然如梦。
梦,总有醒来的时刻。